有时张惟昭想,若她是大炎土生土长的子民,肯定也早就被绕进权力竞争的旋涡了,没有那么容易免疫。因为所有人都希望被人看重,被人认为有价值,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没人要、没人爱,天生是垃圾废物。人想有钱,有权势,都是因为这种需求。
但张惟昭却是在另一个不同的系统中生长出来的。她坚信自己的价值存在于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而不是多大程度上被绝对权力认可。
所以她不觉得去泰山祭奠碧霞元君是被放逐。避开也好,就当是出长差了。这样可以暂时缓解乾清宫和文华殿之间的紧张气氛,也可以让张惟昭从陈见浚无休无止的索取当中透口气。
至于陈祐琮……
她相信他。这种信任,不是基于那种生死与共的诺言,而是因为张惟昭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张惟昭,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陈祐琮的爱,对来自异世的张惟昭来说,像是漫漫长夜里的一支火把,给了她很多光亮和温暖。但若没有这种爱,张惟昭仍然能够辨清道路,继续走下去。因为张惟昭自己,也是一个胸中有爱和光明的人,如果有火光和她相互呼应,那当然很好;如果没有,她也不会丧失生机。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里,她突然忆起了钱皇后。那个以夫君为天的女子,没有了来自夫君的光照,生命就会完全陷入黑暗。
但是张惟昭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她喜欢那种心中有所牵挂的感觉,喜欢相互温暖,但也不畏惧分离。
到了八月初,陈见浚大致恢复了元气,开始每日早朝。
按照之前陈祐琮的提议,任命樊陵为指挥史,兵分两路夹击蒙古小王子,战况进行顺利,西北边境捷报频传,朝野上下都松了一口气,陈见浚也心态平和了不少。
张荣鲲被皇帝、太后和皇后赏赐了不少东西,风风光光送回到玄妙观。张惟昭私下里和他透露了要去泰山祭祀碧霞元君的事情。张荣鲲点头道也好,等张惟昭走了之后他会好好照顾学校里的孩子们,张惟昭笑说师父没准还能在这孩子们中再培养出几个徒弟来,张荣鲲深以为然。
他老人家原来并没有在这些女孩子们中收徒弟的打算。他觉得自己的那种教学方法,也就张惟昭这样的怪胎见怪不怪,其他人哪能经受得住?那些自以为资质上佳的男子都受不了,别说这些娇俏的女孩子了。
谁知道按张惟昭的法子教出来的这些女孩子,颇出了几个胆大包天的异类。再加上她们小时候吃过苦,想要学成本事、不再仰人鼻息的念头特别强烈,做起事来有满腔的热情和一股狠劲儿。因此还真让张荣鲲发现了几个学医的好苗子。
张惟昭请假送师父回玄妙观,然后又到学校里去看孩子们。进了学校,多日未见她的一群大小萝卜头围了过来,大的扯衣袖,小的抱腿,好不热闹,张惟昭和她们笑闹了一阵,才让她们各自去上课,她去和先生们谈论正事。
现在她还不能把要出长差的计划透露出来,但是有些安排可以提前做了。张惟昭和齐孺人、邱先生刚说了几句话,李先生过来跟她说,有一位访客,在办公室等她,请她务必尽快过去一趟。
李先生的神态十分郑重,张惟昭一边猜测,一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李先生就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守着。
等进了屋,才发现来客是一身白衣书生打扮的陈祐琮。
不管张惟昭在自己思考的时候是多么理性,一见陈祐琮,脸上仍不自禁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眨了一下眼睛,眼底却有些潮湿。他们许久未见,而这次相见之后,马上又要面临长久的分离和充满变数的未来。
陈祐琮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很想把多日未见的张惟昭揽进怀里,最后却只紧紧握了一握她的手,就放开她,各自落座。
“你怎么来这里了?”张惟昭问。
“这个时候我本来该在谢太傅府上讨教学问。”陈祐琮笑道。
“所以你有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陈祐琮惆怅道。
张惟昭点点头。
“我已经知道了,皇祖母想让你替她去泰山祭祀碧霞元君?”陈祐琮问道。
“是的。”
“若你不想去可以不去!我可以劝说皇祖母。实际上,她也不想你在凄冷的山上独自呆那么久。你如果想离开京城,我可以帮你筹划南下,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吗?”江南是大炎目前最富庶的地方,张惟昭如果去了那里,生活方便,也有山水盛景可看。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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