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陈见浚往往以势压人,今天却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张惟昭能直观地感觉到他的痛楚。所以她的态度也不再那么疏离:
“陛下,”张惟昭柔声道:“我是医生,是医心师,医治病痛是我的职责。所以当您被病痛缠绕的时候,我自然会倾尽心力医治。”
“我不相信你的温柔耐心只是因为我是病人!难道你对所有的病人都是如此?”陈见浚真情流露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孩童。
张惟昭想了一想道:“我承认我在医治您的时候是格外尽心的。或者可以说是全力以赴。因为您是帝王,我对皇权怀有很大敬畏,也恐惧出现纰漏我会承担不起后果。同时,您的安危与许多人的命运相关,我要对这些人有所交代。”
“只是这样?只是因为我是帝王?”陈见浚失望道,但是又觉得不甘心:“难道,那些时候,尤其是你陪我静修的那段时日,我们讲的那些话,比如生而为人的命运,比如即便生在帝王家也不得不面对的那些沉重的苦难,那些发自内心深处的对话,那些深挚的理解,都只是因为你敬畏我的帝王身份?”
张惟昭不能马上回答,过了片刻,她长长叹了口气,道:“不,不止是因为这个。”
陈见浚的眼里随即又充满了希望:“我就是知道不止是这样!在这个天下,再没有人如你一般懂得我!再没有人如你一般能让我在寒冷的时候感到温暖,困苦的时候归于平静。你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
“然后呢?”张惟昭苦笑道:“您得出这个结论是打算怎么做?”
“朕要你时时刻刻陪伴在朕的身边!将来百年之后,朕的陵寝之中定会给你留下一个位置!你的封号朕都想好了,就用‘珍’字如何?”陈见浚意气风发。
“您想让我陪在您身边都做什么呢?”张惟昭继续问道。
陈见浚没有注意到张惟昭脸上略带无奈嘲讽的神情:“你会是朕最宠爱的妃子,也会成为朕的御用医生。你将能够住在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西暖阁也可以让你随意进出,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画画和欣赏画作。朕会给你所有其他人都望尘莫及的荣宠!”
张惟昭笑着长长叹了口气:“陛下,好像您忘了一件事。”
陈见浚道:“什么事?想要什么、做什么,你尽管说。”
“在您所有关于我们的关系的设想中,是没有‘我’的存在的。”张惟昭道。
“什么?”陈见浚不明白张惟昭在说什么。
“我是说,您说了半天,都是在说我能够满足您的什么需求:我让您不再那么痛苦,和我交谈让您觉得舒服,我能使您变得健康。您看到的只是我的功能,您没有看到我的存在。”
“什么叫没看到你的存在?你会是紫禁城里最受宠的妃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后的名号我不能给你,其他的凡你所需应有尽有。甚至如果你想惠及你的师父和家人,也都容易,你师父封为天师,你的家人,只要还能找到,我可以给他们世袭罔替的爵位。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存在?”陈见浚更诧异了。
张惟昭摇头:“这些都不能体现‘我’的存在,除非发自我的意愿和选择。”
“那你的意愿和选择是什么?”陈见浚喉头上下滚动,莫名感到紧张。
“我的意愿是,我只想成为您的医心师,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您刚刚所说,您所喜欢的那些体验,那种深深的链接和陪伴,作为医心师我就可以提供给您,不用成为宠妃。”
“你的意思是,你宁可做医心师,而不愿意成为宠妃?”陈见浚脸上露出深深的怀疑:“你知道刚刚我跟你说的那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吗?”
“那不是我的选择。”张惟昭平静地答道。
陈见浚气得直想甩袖子,但又忍住了。他在书案前走来走去,突然转身对张惟昭道:“你还想要什么?你是想这样跟朕谈价码是不是?难道你非要做皇后才满意。你知道吗?就算是当年……”
就算是当年的金铃儿,也没能坐上皇后。这是陈见浚硬生生忍住没有说出来的话。
但是张惟昭怎能猜不出来他想说什么?不过即便猜得出来,她也根本不在意。
“我不是在和您谈价码。我只是在说我自己的选择。您一直在无视我的意愿和选择。”
这个问题简直让人吐血,陈见浚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坐在桌案后面:“那你告诉我,做医心师而不做妃子,你为什么要这样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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