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凌骨认识秦谦以来,秦谦一直都是笑着的。凌骨觉得秦谦是个很聪明的人,也是个心思很深的人。然而现在,凌骨却清晰地从秦谦的笑容中看到了仇恨和快意。
施洛雪看着秦谦,她点头:“是,我会死的。我现在很疼,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母蛊在我的身体的动作。它在一口一口地吃我的内脏,吸干我的灵力和血液。其他的蛊虫在往我的皮肤里钻,但是我看不到它们。我只能感觉到,我无法阻止。我将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我现在每一刻都在经受着折磨……你满意了吗?”
秦谦噙着笑,说道:“满意?受害者的角色你还没有扮演够吗?你把自己的悲惨结局擅自划为对三百年前那件事的代价,这种天地不容,但我心悲悯的自我牺牲的满足感,你还没享受够吗?”
施洛雪还没有说话,石林突然就扑了过来,他的剑在秦谦一步远的时候,突然被一股淡蓝的火焰包裹,剑尖在眨眼之间化为铁水。
秦谦甚至看都没看石林一眼,他的笑意又深了一些,对施洛雪说道:“你要死了,因为你的愚蠢又拉上了成千上万的人的性命。然而你还想要成为一个悲壮的记号?施洛雪,你真让我恶心。”
凌骨从没看过这样的秦谦,笑着的,却冷得仿佛连声音都能化为冰箭,一言一语就能让人心惊胆战。
凌骨不得不承认,秦谦的评论是偏颇的,是抱有仇恨的恶意的。但是,就如凌骨说的,他并没有亲身体会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也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妖兽修士,对帅府的人来说有多重要。而施洛雪不仅是个告密者,她还是个背叛者。
秦谦的一番话,是压在施洛雪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看着秦谦跟木莹,最后又看着凌骨。然后她伸手捂着脸,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行了。”白禹突然开口,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问施洛雪:“你能取出那只母蛊吗?”
凌骨诧异,转头看着白禹,就听白禹继续说道:“如果取不出来,那你准备好去死了吗?”
这话很残忍,很无情。但施洛雪却笑了。
她放下手,露出泪迹斑驳的脸来:“母蛊取不出来。”
施洛雪顿了一下,然后她抬头看向了石林,以及她眼前的一片炼狱。这是她的城池,她不可否认在这几百年里,她得到了巨大的成就感。她不承认自己想要被原谅,她自暴自弃地与齐鸣和齐轩恒狼狈为奸,当初更是贪恋这个城池,而对齐鸣和齐轩恒埋下的隐患视而不见。过去这么多年,洛水雪国平安无事,所以她渐渐麻木了,她觉得自己没错。
可实际上,她错了,错得彻底且悲哀。
施洛雪对石林笑了笑,说道:“石林,让大家好好活着。”
“王!”石林拍打着结界,痛哭流涕。
“石林,不要恨任何人,不要相信神域的人。”施洛雪说完,转身看着凌骨。
凌骨皱眉,他不喜欢这种交代遗言的气氛。不过还好,施洛雪这一次没有谈及原谅与否的话题。
她只是跪下来,匍匐在地,对着凌骨叩了个头。她说:“域主,对不起。”
凌骨张了张嘴,但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施洛雪站了起来,她看着白禹,款款一笑:“动手吧。”
白禹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伸手放在结界之上,以他手掌为中心,一层冰霜立刻从结界表面覆盖蔓延。冰层遮挡了视线,声音也仿佛被抽离,结界内外重新被隔绝开来。
石林这一次只是站在那里,他泪流满面,死死盯着眼前的结界。薄冰之上倒映着他的模样,再无其他。
凌骨不知道石林是什么感受,就如他不知道三百年前白禹他们是什么感受一样。这里每个人都比他活的时间久,他们胸腔里承载的感情对凌骨来说就像是个未知领域。那些沉积在心脏里的东西变成了什么模样,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凌骨不知道冰层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得到那种冰冷的灵压,他能想象结界之后有一场怎样的无声屠杀。
“呼……”凌骨轻轻出了口气,他站在白禹身边,肩并着肩,未离开半步。
两刻钟后,白禹收回了手。凌骨很自然地伸手握住了白禹的手,微凉。
白禹侧头看了凌骨一眼,他说道:“阵法也被破坏了。”
言下之意,凌骨想要研究的东西也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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