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戍临夜闯秦府行凶,秦矗不敢拿他去报官,选择以袍哥礼制相见,化解了危机。但他事后提心吊胆,担心下人中有多嘴的,走漏他与耍猴人契会的风声。惶惶恐恐熬过了一旬,见没有什么异常动静,才落下心来。
然而就在他刚刚魂五脏,魄回六腑的时候,忽然县衙一个叫金达的刑名师爷带两个随从,光顾主鳳茶樓来了。
金师爷一落轿,就大呼小叫要秦矗出来说话。
秦矗正在和邱持贵、曾皋、武藤章四个搓麻将,听说来的是官府的人,吓得冷汗淋漓,暗叫苦:“莫不是赵戍临跑家里这事儿到底被官府知道了?如果坐实哥老会余党串联,可是斩立决的死罪。”撂下麻将,拖起颤颤惊惊的螃蟹腿,硬着头皮出来迎见。
金达已自己上了茶楼,里边的客人被他吆喝一空。
秦矗像被人打断了腿的老公狗,步履蹒跚步爬上楼去,怯怯地瞅一眼,朝门坐着的不是老夫子,而是一位盛气凌人的后生。只跟着两个随从,并未带有衙役捕快,那架势不像是拿人的,稍稍宽下心来。
一个随从对他说:“这是金师爷。”
“嗯,金师爷。恭迎金师爷。”秦矗连忙施以大礼,强作欢颜奉承。
“恭迎?你这叫恭迎?”金达僚小官气壮,也不起身,也不还礼,不满的目光直勾勾地瞪过来。
秦矗急忙改口,却语无伦次:“秦某慢待了,秦某慢待了,金师爷早就蓬荜生辉,请金师爷恕罪。”
金师爷哭笑不得,摆手叫他坐下。
秦矗唤范胜、张二作端来上好的香茗、时鲜的糕点,亲自摆放,才诚惶诚恐落了座。
金达瞥他一眼,捻起一片糕点闻了闻,将头点了一点,却放下了;端起茶来细细品了一口,赞叹了一句:“嗯,好茶,好茶。”
秦矗像保释的囚犯等待释放,没着没落儿,试探着问:“师爷光临,不知有何训教。”
金达自顾掉书袋,偏振脑袋念念有词:“天风吹醉客,乘兴过山家,云泛龙沙水,春分石上花。茶新香更细,鼎小煮尤佳,若不烹松火,疑餐一片霞。我没猜错吧?”
这是明代诗人高应冕赞美西湖龙井的五言诗,秦矗平时自以为读过私塾,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把“吹毛求疵”念成“吹毛求屁”,自赞茶楼整修一新“面目全非”,遇上个喝真墨水的却傻了眼,唯唯诺诺称赞:“师爷出口成章,秦某佩服。”
“出口成章?原来你不知道出自谁人之口。”金达居文自傲,奚落他,“也难怪,读书的不赚钱,赚钱的不读书。我问你,你这‘主鳳茶樓’,名从何来?”
秦矗见他光说闲话,晓得不是来降罪的了,壮了几分胆,谦卑回答:“一位故人取的名,也是个粗人。”
“此人倒也念过几句书。你可知‘主鳳’是何含义?”
“凤凰是吉祥之鸟,又是鸟中之王,想必取义为吉祥之主吧?”
金达冷笑一声:“‘鳳’字拆开来是两个字,知道是两个什么字吗?”
“拆开来……两个字……”秦矗没有反应过来。
“‘鳳’字拆开来就是‘凡鳥’,‘主鳳茶樓’的意思是讥讽你这个主人卑俗平庸,没有出息。你怎的错把顽铜当金子?”
秦矗羞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心里骂道:“狗**的韩武来,当年我修茶楼让你取名,也不想想一张纸画个鼻子你好大的脸,竟这么贬贱我。可恨老废物!”偷望一眼金达,心想他这舌头也忒毒了,像是成心丢我的脸。是怪我没出来迎接还是少了礼性?不怕县官就怕现管,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事儿而来,可别惹他不高兴,没准后边还有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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