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之症,也就是今人说的拉痢疾,病得不轻,都屙脓血了。向秦矗告假回老家蓟县去治疗。秦矗平时视他为心腹,没什么怀疑,让张二作暂时代替他的工作,倒催他别耽误治病。
曾皋心里说:“不耽误,我要耽误就被你捅出娄子来了。”离开秦府,租个骡车,紧赶慢赶奔赴总督署衙去见舅爷。
他把亲眼看到的和听到的,向总督大人一五一十禀报了一遍。
总督大人毕竟是总督大人,看到曾皋惊慌失措,反倒气定神闲,颌首捻须说:“当日白袍之上的“血锄”二字,其意似明矣。”
曾皋大惊失色说:“舅爷,“血锄”的意思是不是哥老会卷土重来之日,要血洗一方?”
总督大人扬眉的同时把渐渐失去光泽的双眼睁大:“耍猴人——叫什么,名儿,赵戍临?据你刚才所说,此人独行无伴,或许就是一介有勇无谋的武夫,潜入直隶意在追查叛徒,清理门户。”
“舅爷,问题是他们已经在合计行谋反,秦矗盟书都有了,早晚会出大乱子来。”
“秦矗之狡诈当在赵戍临之上,此人贼心不死,倒是不可不防。”
“舅爷,依小子之见,秦矗如不及早除灭,一准会成心腹大患。”
总督大人沉思良久,叹道:“眼下照样难于下手。”
“舅爷,这下好办了,抄了他的家,搜到那份盟书,他百口莫辩,就可治他重罪。”
总督大人连连摆头:“动作太大,不可妄为。抓人抄家都是地方上的事儿,搜到盟书——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儿,在本督治下,号称已经一网打尽的哥老会又死灰复燃,且如此猖獗,风声传到朝廷,岂不是往我自己脸上抹黑?朝廷怪罪下来,倒是我的渎职之罪。当下之策,既不能起风,也不能起浪,维稳压倒一切;但又要使秦矗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做缩头乌龟。”
“舅爷,小子亲眼目睹两个逆贼接头的嚣张气势,亲耳听到了他们准备谋反的狂妄劲儿,您老说让他做缩头乌龟,秦矗不会恁么听话,小子担心养虎为患。”
“秦矗虽然谋反之心不死,但眼下尚不足为虑,他该明白冒鸡蛋碰石头之风险。趁他未成气候,施以重压之势,可获事半功倍之效果。”
“舅爷,小子愚钝,舅爷的话小子越听越糊涂。”
“你忘了兵书上说的攻心为上?”
曾皋还是不明白,但他不敢再问。
总督大人胸有成竹说:“本督只需来一招敲山震虎,便可让秦矗知难而退。”
曾皋忍不住又问:“舅爷,如何敲山震虎?”
“曾皋,你说,如果秦矗要聚众作乱,他收罗的会众会是些什么人?”
曾皋想了一想说:“小子倒是听说过,以前的哥老会会众,大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而已。”
“所以,秦矗如果在天津卫组织哥老会,会众十之八九是终年在茶楼玩戏法、耍杂耍的那帮艺人。那些人原本就爱装神弄鬼,欺世惑众,满嘴江湖义气偏又不辨龙蛇,最易受秦矗歪嘴念邪经蛊惑。”
曾皋恰如惊梦突醒,说:“舅爷真是洞若观火,那帮人长期在那儿占场演出,跟秦矗、邱持贵打得火热。还真不能放任自流,时间长了必定被秦矗收买。”
“过些日子我在总督署衙办个戏法堂会,这个堂会就让秦矗带着那帮人来演,让他们体味一番什么叫壁垒森严,什么叫威震四海,什么叫胆颤心惊,什么叫魂飞魄散。一场堂会回去,甭管是欲动未动,还是蠢蠢欲动,谅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
曾皋恍然大悟,对文韬武略的舅爷佩服得五体投地。神采飞扬说:“舅爷,小子明白了,这样不但可以起到震慑秦矗的作用,而且北直隶有袍哥余党活动这事儿,也不会张扬开来。这真是防贼防乱防朝廷的绝妙好计。”
“胡说!”总督大人瞪他一眼,“岂能把逆贼与朝廷相提并论?本督是朝廷的坚强守护者,是大清的忠臣,所要防的是朝中那些闲着没事成天儿挑刺的同僚。”
曾皋扇了自己一巴掌,“小子,满嘴喷粪,悖言乱辞。”
总督大人微叹一口气:“这一招也只是权宜之计,日后对逆贼仍然不能放松警惕。眼下先走了这步棋再说。”
曾皋挺了挺胸说:“请舅爷吩咐,小子竭力而行。”
“此事本督自有安排,不用你插手,你反倒要尽力帮着秦矗张罗。”
“小子知道了。”曾皋松了一口气,便回来静候,直到金达前来传令,知道事体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