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V章

李明朗打量了我一番，忽然就变了脸色，不耐烦地伸出手就要扒我外面的大衣，嫌弃地说：“你裹那么严实干嘛？你就是脱光了我也对你没有兴趣！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不要！”

    “还给我！”

    “不还！”

    最终，我与李明朗几轮争斗，还是把大衣还给了他。

    李明朗得意洋洋地披着大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你为什么还不消失，快把李黎放出来，我有事情跟她说。”

    “什么事情？”我再次紧张地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说：“你们该不会要继续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吧！”

    “什么叫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就算做了又怎么样？这也是李黎的身体不是吗？”李明朗冷笑一声道：“怎么，怕我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影响你和庄医生的感情吗？”

    这个李明朗，怎么三句话不离庄尘。

    “你就是嫉妒庄尘！”我气急败坏地说。

    “我嫉妒他？我有什么可嫉妒他的？”李明朗愤怒地说。这一回他似乎是真的动了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呼吸有些困难。我忙拿起一旁的氧气面罩递给李明朗，他深呼吸了几次，才渐渐平复过来。

    还能嫉妒什么，还不是嫉妒他和程梦泽……

    见李明朗这个样子，我再大的火气也就没有了，他躺在病床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欺负，而不能保护她，自然脾气是不好的。

    我理解李明朗！

    “你放心，我是不会破坏程梦泽的幸福的！”

    李明朗转过头狠狠瞪我，吓得我忙给他顺气。

    “哎呀，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情绪起伏这么大！你的心脏受不了的！”我一边轻轻抚摸着李明朗的背，一边安抚着他道：“我原来在学校里，觉得你是个挺冷静挺平和的人的，怎么现在一看，这么喜怒无常啊……”

    李明朗又瞪我，似乎想取下氧气面罩，我忙拦住他！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是你喜怒无常，是我老是惹你生气，你脾气不好都怪我，行了吧？”

    李明朗这才满意地移开目光，冷哼一声老实了。

    我又陪着笑脸，帮他把心率仪夹在手指上，他也没有拒绝，看来是不生气了。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

    李明朗看着我，示意我说。

    我张嘴想说，可是又张口舌结。告诉李明朗庄尘和程梦泽的事情，他兴许就不会老是因为我生气了，也不会因为程梦泽而伤心了，可是告诉了他，是不是我与他就更没有可能了……

    李明朗取下口罩，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庄尘不是程梦泽的未婚夫！他只是程梦泽的挡箭牌！程梦泽家里人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为了等你所以才找庄尘演戏，她其实从头到尾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我一口气说完，根本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李明朗似乎很惊讶，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

    比他的表情更复杂的，是我的心情……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傻的人吗？帮情敌助攻了自己喜欢的人！

    过了半响，李明朗才回过神来。

    “我从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和庄尘没有感情，她的身份需要庄尘那样的结婚对象，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结合我都能理解，我只是没想过，她做这些是为了我。”李明朗轻声说。

    李明朗脸上的忧郁叫我心酸。

    你看，他的玫瑰多么执着，一直在他们的星球上孤单地等候着他，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

    李明朗不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中情绪纠缠。

    “我要不先房间好了……”我问。

    李明朗点了点头。

    竟然真的就要我回去了？

    “走就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谁的气，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李明朗，气呼呼地起身离去。

    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离去时，我忽然想起方才被庄雪还有二嫂看到的那一幕，对哦，还没跟李明朗讨论怎么跟“妈妈”和“二嫂”解释呢，我还不能走！

    我高兴地转过身，问李明朗说：“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想点什么说法跟妈妈还有二嫂解释下啊？毕竟她们看到我们……那样子……肯定误会了！”

    李明朗这才看我，淡淡地说：“不用想什么说法。”

    “那她们问我怎么办？”

    “她们不会问你的。”李明朗脸上似乎有倦意。

    “为什么？你会跟他们解释吗？”

    “我也不会跟他们解释。”李明朗自嘲地笑了笑，神情苦涩地看着我说：“这就是这个家啊，杯子打碎了，就小心地一片片拾起来，黏回去，放到原来的位置，不露痕迹。没有人会去问是谁摔碎了杯子，又为什么要摔坏那杯子。粉饰太平和虚伪的温情，这就是这个家仅有的东西了。所以你放心，明天早上，妈妈和二嫂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跟你聊天说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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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李明朗说得那样，那日我与李明朗被抓奸在床之后根本就没人问过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更新又一切如旧。二嫂秦娜倒还看得出一丝尴尬和不好意思，而庄雪对我甚至更加亲热了……演技真好，不愧是把亲生女儿藏了十年的女人。

    天气越来越冷，李明朗的病情虽然已经稳定下来，可自从他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呆在房中几乎没有出过门，就连每餐饭都是佣人送上去的。我虽然每天都在家里，可见他机会也极少。

    家里没什么变化，唯一的新鲜事儿，就是程梦泽开始常常来探访，只是每次都被李明朗拒之门外。我隐约觉得李明朗对待程梦泽的态度跟我那一天说得话有关系。本想助攻一下情敌的，没想到竟然帮了倒忙，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心机girl，搞得程梦泽每次离开，都要给我几个冷眼……

    所以，虽然这段时间我们家少爷总不愿意给我好脸色看，我还是决定舔着脸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打算这几日就离开李家了，在离开之前，还是不要李明朗和程梦泽有什么误会才好，万一程梦泽因爱生恨，不给李明朗找合适的心脏了怎么办？

    我走到李明朗的房间门口，正想敲门，却发现门没有关严，里面还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情况还比较稳定，不过听你家人说，你最近的情绪不大好？你要尽量保持心情愉悦，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庄尘？

    我算算日子，李明朗也回来一周了，庄尘应该是来出诊的。我偷偷凑到门缝里往里看，果然是庄尘。

    “你若是希望我心情愉悦一点，就离我妹妹远一点。”李明朗说。

    诶，怎么又说到我头上去了！我起了好奇心，没有敲门，不禁把耳朵贴在门上，下定决心偷听到底！

    庄尘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你说这样的话，是为了程医生打抱不平，还是你有别的私心？”

    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我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件事情上李明朗还有什么私心？

    李明朗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犹豫，他说道：“我当然是为了梦泽，还能为了谁……”

    奇怪，为了程梦泽为什么还非要庄尘离我远一点，庄尘离我再近也不影响李明朗和程梦泽在一起好吗？难不成李明朗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所以还是希望程梦泽和庄尘在一起吗？那他也太无私了吧，觉得自己给不了程梦泽幸福，就想着把最优秀的男人留给自己心爱的女人？

    不，这不是无私，这是心大，简直就是圣父再临！

    “哦，原来是为了程医生啊……我与程医生已经分手，院长也很理解。”

    庄尘和程梦泽分手了？！

    “你和梦泽分手了？！”

    “嗯。我们本来就是做做样子，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李明朗没有回答。

    庄尘又说：“程医生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让院长同意了你们的事情，她来了几次就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只是我听说你都没有见她？程医生好像因为这事很伤心。”

    “我并不知道她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

    李明朗又是一阵沉默。

    “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庄尘又说。

    李明朗自嘲地笑了笑，说：“有必要么？弄清楚又如何，我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哪里还能给人幸福？”

    “可如果你能恢复健康呢？”

    “这么小概率的事情，我早就不抱希望了。”

    庄尘漫不经心地说：“不是都说，人活着还是要有希望的吗？”

    李明朗冷笑了一声，道：“希望？地狱被创造出来，就是因为我们期待天堂。还是不要怀抱希望地去活着比较好，这样就永远不会被不满足感驱使，自给自足，不动摇。”

    “哦，那又是谁让你动摇了？”庄尘追问。

    这两人说话就像是打哑谜，高深莫测，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好像并不能跟上他们，以至于，我根本就抓不住他们交谈的重点。

    不是在讨论程医生的事情吗，怎么一会儿是希望，一会儿是地狱，一会儿又是动摇的？

    “四小姐，你蹲在门口做什么？”彭婶忽然出现在了我身后。

    完蛋了！

    “谁在外面？”李明朗问。

    彭嫂推开门，屋里两个人齐齐望向我，我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什么时候学会偷听了？”李明朗没好气地说。

    本来还有点内疚的，李明朗一说我就来了气，我指了指手腕的地方，李明朗露出心虚的神色，讪讪地移开了目光。真是，是谁在手表里装窃听软件在先的？

    “庄医生，我和妹妹还有话要说。”李明朗对庄尘说。

    庄尘收起东西边往外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等你。”

    我的脸一红，可是还来不及不好意思，就对上李明朗冷冷的目光，简直有种上课跟同桌说小话被在窗户边偷看的班主任当场抓到的感觉，满腔的少女情怀，顷刻就被浇熄了。

    庄尘出去了，彭婶放下李明朗的下午茶也走了。房门关上，又只剩下我和李明朗。

    “你过来。”李明朗说。

    又是这三个字。

    我不情不愿地走过去，酸酸地问：“你这段时间不是都不爱见我的吗？怎么今天主动要跟我说话了？”

    “不是你先在我门口偷听的吗？怎么变成我主动跟你说话了？”

    我无法反驳，气呼呼地坐到一边开始吃李明朗的点心，李明朗是个没口福的人，为了不增加心脏的负荷，不能吃太甜的、太咸的、太辣的、太油的，不要姜、蒜、胡椒、味精，基本他吃的东西都寡淡寡淡的，真没什么味道。

    “不要吃我的东西。”李明朗嫌弃地说。

    “你自己又不吃！你平时不都让我给你吃的吗？”

    “今天没让你吃！”

    真不知道李明朗心里有什么邪火，他老是这样，总对我撒气，从不见他对程梦泽撒气，人家是心尖上的人，我则是他脚底下的人！

    想到这我就有些生气，撇撇嘴，把咬了一半的点心扔了回去，气呼呼地说：“我还不爱吃你的点心呢，一点味道都没有！我走了！”

    我转身就走，可李明朗却叫住我道：“谁让你走的？”

    我以为李明朗是知道自己错了，偷笑一声，转过身得意地说：“你又没有事情跟我说，我也没什么事情找你，怎么还不让我走了？怎么，想我陪你啊？”

    李明朗冷冷地看完一眼，不屑地说：“我没有事情跟你说，你也不准走。”

    “凭什么？”我气坏了。

    “因为我不准你去见庄尘。”李明朗不耐烦地看了看时间道：“再过一个小时他有个手术，估摸着一会儿就要回医院了，你在这里坐半个小时再走吧。”

    我真的是有些生气了。最讨厌李明朗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了，我是喜欢他，可我又不欠他的，凭什么他要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你不让我见庄尘我就不能见了吗？你是我什么人？”

    “我是为你好。”李明朗难得好脾气地说。

    “你就是不愿意庄尘喜欢我？”我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为什么那么看不惯我！”

    “我不是看不惯你，我是觉得庄尘不适合你……”

    什么叫做庄尘不适合我？说得好听。

    我知道，打心眼里李明朗就瞧不起我，从一开始他就告诉过我，他嫌我穷，觉得我廉价。所以我配不上他的世界，配不上他世界里的任何人，他觉得庄尘那样好的人，我不应该得到，应该留给他心爱的程梦泽，等到他离开这个世界，好继续替他照顾她。

    我冷笑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我懂你的意思，我不配嘛……”

    李明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总是这么敏感？我不是这个意思。”

    “自卑呗，越是一无所有，就越脆弱，除了这点不值钱的自尊心我也没用别的什么东西了。”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齐荠，你不要多心，我没有觉得你不好。”

    “我管你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你让别人觉得你是什么意思才有意义……”我语带嘲讽地说：“只可惜，无论你怎么费尽心力想把他们凑做一对也没用。程梦泽不喜欢庄尘，她喜欢你。而你呢？明明心里想要程梦泽，却装作不在乎，违心的把她推给庄尘，你这么做好像很高尚，可你不觉得这样很伪善吗？”

    李明朗凝视着我，并不生气。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不管不顾的去爱人，就算我快死了，就算我留给她的只能是悲伤和怀念，我还是要自私地去爱她，让她和我一起下地狱。你觉得这样做才是善良？”李明朗苦笑着问：“如果是你，你愿意么？”

    我捏紧了拳头，低着头不去看李明朗，咬着牙道：“明明是两个人的感情，凭什么你一个人做决定，凭什么你来决定谁适合她？如果我是程梦泽，才不会在乎这些。哪怕只有一天相爱，也够我回味一辈子了。你若是活着我就照顾你一辈子，你若是死了我就守着你的坟墓。我才不管前面是黑白无常的勾魂链还是死神的镰刀，哪怕要我孤注一掷地赔进后半生，我也要爱你。反正没有爱，人生再繁花似锦也不过是醉生梦死。我不怕你会死，死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至少我还拥有麦子的颜色……”

    李明朗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抬头看他，可是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喜欢的人，总觉得没来由的委屈，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忍住哽咽道：“我相信你若是把你的真心告诉程梦泽，她肯定会这么想的。庄尘再好，再健康，也比不上她爱的你……”

    李明朗还想说什么，可我不想再听他和程梦泽之间的爱恨痴缠了。

    “庄尘还在外面等我呢，我希望你和程梦泽百年好合，这样也就不会妨碍我找到幸福了。”

    我转身就冲出了房门，李明朗叫了我一声，可我并没有理会。

    明明是我一厢情愿地要喜欢他，可为何到头来会委屈成这个样子？

    爱情就像赌博，不是赢得满盆钵，就是输得一干二净，可我连下注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