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大概还是需要从对地球人而言太过遥远的过去。
那时候的钟寸心还没有遇见过其他文明的人,他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会花如此长的时间来思考,讨论这个世界于人生的意义,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的寿命实在是太过于漫长了。
当科技发达到一个瓶颈,进步已经步履维艰的时候,人类的历史像是绕过了一个圈子,重新回到了人类开始之初,智者们那般的时候讨论人生意义的时代。
一百四十年那么漫长的基础教育,让孩子们学会了各种各样的知识,科学,技术,这些支持着世界运转的东西在被严格教育给孩子之后,等到他们早已能够熟练地在极度发达的科技中享受人生的时候,进入大学的孩子们,开始了漫无止境的对于人生、对于文明的认知与讨论。
他们会被带去参观其他那些贫苦落后的星球,去观看这个太过光鲜亮丽的世界的背面,却被禁止改变绝大多数文明发展的体系,然后他们被送回来,继续讨论这个世界、这场漫长的人生的意义。
当这种争论再度持续了数以千年,混战的百家争鸣慢慢融合成两种针锋相对的声音,在这个星球上最高端的学府、同样也是争论最为剑拔弩张的地方里,出现了两个出类拔萃的新生。
主张应当以仁德与教化改变其他文明、只要愿意行动,人类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的行动派,当中出现了一位大学四年级开始就以自己的人格魅力赢来大量追随者的年轻人——
陆衡舟。
陆衡舟在他大学的第六年里面,第一次用自己多年来四处游历时候的彻身经历写了一篇长长的论文,详细阐述了自己的人生观。其论点之精辟犀利,一时之间赢得满堂喝彩,竟是让不少主张他们应该远离其他文明,认为世界有其固有规律,一切都处于复杂因果律支配下的学院派的教授、学生看过之后临阵倒戈,让实践派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占了上风。
那个年纪的陆衡舟是学院的一个传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陆衡舟在的地方,从来也不欠缺追随者。他花了两年时间游说联邦议会,居然成功让不少死硬派议员松了口,同意增加“允许适度改造其文明,但不得动用高科技强制介入”的实验地带的范围。
等到陆衡舟进入大学八年级的时候,实验地带的范围已经较之两年前扩大了六倍有余,而自愿孑然一身地前去教化、改造那些民众的活动也前所未有地兴盛。一时之间,不少人怀疑实践派即将在这场太过于漫长的争论中获得最后的胜利。
而狙击实践派这一势头的人,在这个时候才终于姗姗出现。
他比陆衡舟小一个年级,当时才七年级。与光风霁月的陆衡舟完全不同,这是一个孤僻得近乎冷漠的人,他没有多少朋友,自然更加没有追随者,但他那一篇同样华彩斐然的论文一经发表便立刻终止了实践派一边倒的局面的时候,他的不少同学在对着作者那一栏的“钟寸心”三个字的时候,甚至想不来自己的同学里面有这么一个人。
陆衡舟,钟寸心,这两个年轻人,逐渐开始成为两大派系的中心,此后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代表着两个派系,开始长久的、硝烟弥漫的争论。
陆衡舟无疑是一个优秀到杰出的实践派,他用大量的时间,放弃了自己星球上高科技带来的一切便利,去处于实验地带的贫苦星球亲力亲为地教化民众。他的尝试有暂时的成功也有暂时的失败,时间还不够长,看不出最终的结果。而钟寸心只是冷眼旁观着他的行动,冷漠地出声告诉他,你哪里不对,违反了什么样的因果律。
争论者、旁观者,都无法从这两个青年人的争论中移开视线,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笔尖厮杀。
尽管陆衡舟身处人群中央,人们也无法觉得自己与他接近。
尽管钟寸心远离人群,人们却依旧无法停止追随他的灼热视线。
当然没有人会知道,这两个每日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青年一代的翘楚其实一同长大,私下里是好友,同样也没有人会知道,每一次陆衡舟用尽各种体制去教化那些的民众的时候,那位对此不屑一顾的钟寸心其实在他身边,充当着各钟被需要的角色,就如同没有人知道每次钟寸心语调尖利地讨伐陆衡舟的时候,陆衡舟就坐在旁边,享受着难得的假期的同时,淡定地看着自己那些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虚伪被自己得挚友骂得体无完肤。
有时候,最了解自己的人,真的是自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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