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很有意思的比喻。”钟寸心玩笑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她说活下去的资本是钱的话,善良就是种奢侈品。这么想来的话,虽说你是个富翁,也实在是个败家子。”
陆衡舟睁开眼睛,也笑了起来:“哈,这比喻有意思,不过寸心,很少看你对人这么上心,居然约她出来夜谈。”
钟寸心愣了一愣,这才缓了颜色:“衡舟,你也以为我对她不一样?可是我是在哄她当诱饵啊?”
陆衡舟有点好笑:“寸心,你来之前最后一次测的情商达到毕业要求的最低值没?”
钟寸心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苦着脸摇头。
陆衡舟一脸意料之中:“你注意不到么?你居然跟一个外人说了苏苏的事。”
“我只是有点惊讶,恩,还有好奇。”钟寸心解释,“她那时候没要求我去救其他人,想来也没什么正义感,感觉上应该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但是奇怪的是一开始就不肯讨好你,也不肯亮出底牌,大概是对整个里社存了戒备的心思,然而她倒是宁可相信我,既能从游戏里面活下来,又不肯轻易依附于里社……”
“寸心!”陆衡舟无可奈何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人类一般就把这种、提到一个人能涛涛不绝地说上这么多细节的情况,称之为‘在意’。”
钟寸心呆了呆,没说话。
陆衡舟笑了两声,仍旧闭上眼睛假寐。
“你这么累么?已经累到什么程度了?”钟寸心看着挚友卸下白天的伪装,脸上已经是近乎灰白的神色,因而低声问道。
陆衡舟从喉咙深处轻笑一声:“什么程度么……大概也就累到了明知君彻在算计我,我居然连思考她在算计我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钟寸心沉默片刻:“没事,我在。”
陆衡舟没睁眼,听着钟寸心继续问道:“衡舟,明知已经撑不过两天了,你为什么不离开?到现在,大局已定,你留不留下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陆衡舟语气里头带着回忆的意味:“寸心,还记得你三年级时候的导师么邱楚岩?我曾经被邱先生痛骂过一次。”
“老师他骂过你?”钟寸心诧异道,“你这是怎么得罪他了?”
陆衡舟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大概是时间有些久远,因而回忆了一阵:“大概还是中学的时候,寸思那会儿还小你脱不开身,我跟着学校一起去参与实验,等那个社会的崩溃已经是定局的时候,我就跟着学校里其他人一起回来了。”
“老师想必单独找你了?他一直很喜欢你。”钟寸心笑了笑,“我记得很早之前他就指望着你能‘幡然悔悟’,‘回头是岸’,加入我们学院派。”
陆衡舟一下子睁开眼笑出了声:“是啊,他立刻越了两级把我喊过去骂了一顿。他说的话我至今都记得,他问我为什么先走了,我回答说那是因为已经无可挽回了,而后他引用了一句哲文:
‘可是那是你的失败,那是你的乌托邦,那些死亡,是你的废墟。合该由你亲自来为这场葬礼践行。’”
钟寸心别了别嘴,似乎是不以为然,又似乎是深以为然。
“你在想什么?”等了好一会儿,陆衡舟既不像是能睡着的模样,偏偏又闭着眼睛,钟寸心忍不住问道。
“姐姐。”陆衡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们都不在了,姐姐如今怎么样了?你不想念寸思么?”
“寸思很厉害。”钟寸心摇头,眼中有某种暗影闪过,“她从来不需要别人担心。”
陆衡舟大概是也有些意识模糊,语调都有些含混:“有时候在想,若是没有我们这群多事的人,天知道那些没被改造的地方的人本来能不能活下去,就像我要是不建立里社,他们或许有人反而活得长,到头来也不过是是我的自私,肆意在扰乱这个世界。”
钟寸心没说话,听着陆衡舟继续道:“寸心,答应我一件事。”
“嗯?”
“求你救救大家……”
钟寸心垂下眉眼:“好。”
“就算我死了,你也一定救微微……”陆衡舟意识模糊地说出这句话,没能看见钟寸心陡然之间用力几乎把指甲嵌入石头之中,也没能看见他瞳孔陡然缩紧了几分,血色浓厚。
他仍旧是半睡半醒地呓语:“喂,寸心,说起来我从来没试过让创始人死一次……要是我这个创始人死了的话……你说君彻她能够让里社里的其他人活下去么……”
钟寸心花了好长时间,才松开了无意识用力的手,慢慢平静下来,看着面前总算是撑不住而睡着的陆衡舟:“对不起啊,衡舟,我恐怕要毁约了。让我再眼睁睁地看着亲近的人去死一次,我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