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内,流苏啸昀身着囚衣,形容憔悴,身上满布血红伤口,但依然难掩眉间一股骨气。刽子手狠狠地踢在流苏啸昀的腿上,命令他下跪,流苏啸昀却是铮铮傲骨,怎么也不愿跪下。监斩的官员张文为难地看着冷寂,问道:“冷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冷寂笑道:“你又何须问我?你才是这监斩的官兵,如何是好,自然是按着法典办事。”“是,是,冷将军高明,自然是按照法典办事,”张文唯唯应允道,转过身命令:“罪犯流苏啸昀胆敢不跪,乃是蔑视朝廷,刽子手…”“在。”“依据法典,砍去犯人双腿。”“是。”刽子手举起刀来,眼看就要砍了下来,突然出现一批刺客,刽子手被一剑刺死,一名刺客前来割断流苏啸昀的绳子,关切问道:“主公?”流苏啸昀怒斥道:“尔等是要陷我于不忠之地吗?我流苏啸昀乃萧朝大将军,侍奉天子,忠心耿耿,军让臣死,臣绝不苟活!你们速速离去!”“离去?”冷寂笑道,“等的就是你们,今天来的,谁也别想走。”说完,只见菜市场前来观看的老百姓纷纷亮出兵刃,与刺客厮杀起来,一时之间血光剑影,哀鸿遍野。
刺客们皆身手敏捷,奈何寡不敌众,加上流苏啸昀如何也不肯离去,去心已有,都接连被杀死。流苏啸昀看着眼前的一切,怒火冲天,悲痛欲绝,夺了把剑,便直取冷寂性命,路上众人,竟无一人拦得住!冷寂却也不慌不忙,在流苏啸昀快来之际,说道:“你可想清楚了,月华和你们的孩子在我手中。”飞来之剑活生生地停留在冷寂鼻尖之前,凌厉的剑气划破了冷寂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冷寂伸手擦去脸上的血迹,温柔地问道:“想好了吗?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流苏啸昀万般绝望,却无可奈何,仰天长啸道:“冷寂,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到时候再取你首级。”冷寂哈哈大笑:“好,那我就先送你上黄泉。”一柄剑直直地从背后插入流苏啸昀的腹中,流苏啸昀不甘地倒下,竟然是张文!张文惊恐地松开了手,“扑通”跪倒在地,爬过去抱着冷寂的腿问道:“冷将军无妨吧?”冷寂厌恶地踢开了他,说道:“你可真是忠心,本将军定好好提携你,毕竟,这么忠心的狗,已经不多了。”流苏啸昀纵然死去,仍是双眼圆瞪,冷寂头一次对他心有不忍,他心中不免喟叹一代英雄终归尘土,他沉思了一会,说道:“陛下有令,悬尸于城门,曝尸三日。”
长安一路跌跌撞撞地跑来,看到便是这样的场景,一向宠爱自己的爹惨死,双目圆瞪,死不甘心!而杀死他的就是冷寂和张文!她惊吓过度,大声地哭着,奔向流苏啸昀的尸体,却被一双手紧紧地拉了回来,脸也被紧紧地捂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拼命地挣扎,却离父亲越来越远…
西风一个人在街上无聊地逛着,无意识地被人群推着向前,待意识到自己来到了菜市场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然后就接着看到事情的全过程,心里亦是唏嘘不已。他正准备离去之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前奔去,是西雪!他赶紧拉住了她,捂住她的口鼻,将她带走。西雪在他的怀里挣扎,哭泣,狠狠地咬在西风的虎口之上,血腥味弥漫了西雪一嘴。西风无奈,将西雪的头往墙上一磕,然后西雪就彻底安静了。
长安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她揉了揉疼痛的头,暗道自己怎么回事,回想起来,全都是爹死去的场景,她惊恐地一声尖叫,爹,然后就要朝外奔去。西风一下子抱住了她,说道:“你别去了,你爹…。已经死了。”长安在西风怀里哭泣中,胸腔里面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割掉一大块,然后破了一个洞,任寒风呼呼地往里面灌。
过了好久,长安才渐渐地平静下来,她松开了西风,一个人抱膝在角落里面抽泣,西风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是不忍心再看,便往外走。袖子却被长安拉住,长安哭着问道:“你也也要走吗?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把…玉佩给你,好不好?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西风心里不是个滋味,沉默不语。长安以为西风嫌少,解下玉佩递给他:“我只有这么多了,等我找到我娘亲,会再给你更多的,你就收下吧。”西风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路上的时候他已经打听了,流苏王府昨夜全数抓拿,除却流苏啸昀今日被斩首以外,余数昨夜全部被杀,无一生还,连流苏王府也被烧为灰烬,想必西雪的娘亲也难逃一劫。他转过头来,把玉佩给长安系好,安慰道:“我不会离开的,等我们找到你的娘亲,你再给我更贵的,好不好?这个玉佩,我看,也不是很值钱嘛。”他干巴巴地笑笑:“我去二牛嫂家借点米回来给你熬粥,好不好?”长安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问道:“你要是骗我怎么办?”西风答道:“我是西风,你是西雪,我怎么会骗你呢?是不是,我可是你的大哥啊!”长安愣愣地看着西风,笑了。长安松开了西风的衣襟:“西风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啊,西雪在这里等你。”
这幅画面,在很多年内,一直温暖着长安。她记得,外面刮着很大的风,下着很大的雪,但是她无需担忧,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西风在这里,西风在西雪这里,他告诉西雪,他不会离去。
可是最深的信任,往往伴随着最重的背叛。
西风再也没有回来,西雪依然是一个人。
不,从此之后,便在再没有西雪。
其实,西雪又何尝存在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