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是什么?业障是什么?
走上这条修行之路,我总是听我师父会提到这些字眼,什么因果,什么业障,我也一直浑浑噩噩。
直到斩了龙子脉被埋在土中,我懂得了什么叫做因果。
而现在,我渐渐明白心魔业障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了,没有字眼里看起来那么玄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晦涩难懂,它就蛰伏在身边,与每个人都形影不离,说到底就是自己的经历与遭遇,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当它对你产生巨大影响,让你的心思像一颗钉子一样死死钉在这件事情上时,你就永远沉沦下去了,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牢房,再也走不出去。
这东西就是魔鬼,会推着人一步步走向深渊地狱。
心里仿佛填堵着什么,不吐不快,无穷无尽的戾气的随时会把我烧成一把灰烬。
我绝不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但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坏人,路上看见老奶奶跌倒不去搀扶,不是因为我冷血,我也想去扶,可我更怕赔的倾家荡产,我会去帮别人的大前提永远是不会影响到我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我觉得这没什么。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些阴暗恶毒的事情超乎人的想象,撕裂你脆弱的心房,让你整个人都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永世不得超生,只余下满腔的愤世之情,只想提刀斩尽天下罪恶,然后对着对方的尸体大声喝问一句——你他妈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非得去残害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人和人就一定得斗个你死我活吗?
满身疲倦的回到屋子里,把自己的身体重重砸在炕上,邦邦硬的大炕和席梦思大床没有可比性,摔得我脊背生疼,可我却恍如未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昏黄的灯泡,仿佛那一缕光明能让我得到救赎,嘴巴里却不停的喃喃自语着一句话:“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是地藏王菩萨的名言,以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和尚好坚定,可现在却又品味出了不同的东西——那是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以及对人性中残毒的一面发自于骨髓的憎恶!!
心里安慰自己睡一觉就好,等睁开眼睛,阳光明媚,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逗比!
可真的闭上眼睛以后却发现——他娘的睡不着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了齐老汉的绝望和大黄的恐惧,更不用说那些踩在牙侩脚下的累累尸骨。
翻身坐起来,对着自己的脸上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暗骂一句多管闲事贱骨头,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你恨个什么劲儿?
可是,恨起来了就止不住,兴许自己真的是个贱骨头,明明身体已经很疲倦了,却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蜷缩在墙角里,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前方,脑袋里盘算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牙侩身负重伤,只能缩在人多的地方!
这是找到她的一个重要的点!
可是,只要离了真武祠,天底下到处都是人,这点线索又算什么?
我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开始琢磨牙侩费尽心机想救的那个人。
一个先天不足的人,其实就是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一个软趴趴的病秧子,这种人必须得到最好的照料,用药物不断维持生命,身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有人照顾,牙侩忙着凑齐十二生肖,想要照顾这个病秧子绝对不可能。
“医院!!”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这个病秧子一定在医院!!齐老汉的外孙子十二年前丢失,如今才回来复仇,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十几年的时间了,一个先天不足的人苟延残喘这么长时间,必定需要最先进的医疗条件,以及无微不至的照顾,而这些恰恰是太平道提供不了的,这帮孙子害人可以,救人却不行,只有医院才能做到这一点!!
牙侩既然对这个病秧子这么上心,为此做下这么多残毒的事情,那必然不可能离此人太远!
牙侩既然活动在太原这一块,这就说明,这家医院一定在太原!!
那么,到底是哪家医院呢?”
我拍了拍自己脑门,暗骂自己是个蠢货,十四祖一直和我叨叨先天不足,可问题是,先天不足引发的疾病到底有哪些呢?至少得知道这个病秧子到底是什么病,才能知道这家伙在哪家医院呀!
我整个人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翻身下地,一股脑儿把书架、抽屉里的所有文献全都搬了出来,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两本医书。
我这里的书很多,除了我家传的书以外,我师父把真武祠的许多文献也都搬到了我这里了,让我没事儿的时候就研读,道门有山医命卜相五术,十四祖说我家祖师最擅长医术,我就不信我师父给我的这些书里面没有医术!
啪嗒!
一卷画忽然落到我脚下,正是陶望卿的那卷画,在我病入膏肓的时候,我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将这卷画收了起来,毕竟这画不太雅观,总是放在床头影响不太好,藏起来后,我几乎都要忘记了。
低头看着我脚下的画,我心头一动,连忙弯腰将画捡起,展开一开,整个人如遭雷击,面色都变得苍白起来,失神之下,连连后退,也不知怎么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盯着画上的人,喃喃自语道:“她来了,她竟然真的来找我了……”
画卷中,一个俏丽佳人轻解罗裳,栩栩如生,彷似随时要从画卷中走出来一样,眉眼轻扬着,嘴角微微勾起,当真是神采飞扬。
这个时候的陶望卿,兴许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吧。
广川惠王刘去那时最是疼爱她,虽不是王后,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的疼爱呵护就是最好的雨露,让她这株纤纤娇花绽放的明艳,唯有那种真正的喜悦与快活才能如此镌刻在纸张上,向我这个两千年后的男子展示曾经的她到底是何等的风华绝代,艳冠天下。
兴许,那时的她根本想不到,无情最是帝王家,刘家人的眼中哪里有什么爱情?今日里你容颜无双,他在镜前为你画眉贴花黄,明日里一朝翻脸,九层云霄跌落无底深渊,末了还要对着你的尸骨恶狠狠的啐一口,留下一道冰冷残毒的笑容,仿佛往日里的恩爱从未发生过。前有陈阿娇金屋藏娇,弹指间便坠入长门宫郁郁寡欢,后又有她这个可怜人被情郎身旁的毒妇挥手剁成肉泥,恰如当年他们汉家人常常在口中吟唱的诗歌里所说一般——不我能畜,反以我为仇,既阻我德,贾用不售。
我摇了摇头,将种种怜惜之情挥去,画中的陶望卿我不知反反复复看了多少回,也就唯有今日,她眉眼里的笑意和微微勾起的唇角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起来,与一个胖乎乎、肉嘟嘟的小脸蛋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像,太像了!”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荡着葬妖冢中陶望卿为了救我慨然赴死的一幕,光雨纷飞中,她翩翩起舞,而后画面一转,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儿缩在阴暗的巷子里,怯生生的看着我:“你告诉我,你叫稚娘儿,现在,我又遇到了一个孩子,叫小稚,怎么我就没想到呢?名字差不多,就连相貌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真的是你回来找我了?所谓,一花凋零一花绽,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说此一顿,我轻叹一声。
陶望卿是画罗刹,被戕害之时怨气过大,五雷轰顶,只余一缕残魂遁走,钻入画中,又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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