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讲究,是静娘亲自做了给送过去的。
吃完饭,丁文章夫妻先回了房。
杜程松坐在靠背椅上捧着茶碗喝了一口,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少了一个人,惊奇地问:“上次见到的小团子呢,又去学堂念书了吗?”
杜晓瑜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回家去了。”
“回家?”杜程松惊讶,“这里不就是他家?”
“这里只是他暂时的家。”杜晓瑜扫了一眼堂屋内,仿佛又看到了团子在这里蹦蹦跳跳的身影,双眼不由自主的模糊起来,“团子的亲生爹娘找到他了,所以将他带了回去。”
傅凉枭在一旁听着,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他其实有些紧张杜程松会再继续往下问,因为一旦筱筱说出那个孩子是恩国公的亲生儿子,杜程松的反应一定会很大。
杜家和秦家的仇,可是到现在都还没解开呢!
好在,杜程松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开口道:“若是杜姑娘的亲生爹娘也找来,你会跟着他们走吗?”
杜晓瑜不明白为什么又扯到了自己头上,勉强笑了笑,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杜程松抿唇道:“我只是做个假设。”
杜晓瑜恍惚道:“假设真有那么一天,我……我也不知道。”
杜程松心下紧了紧,“这么说,杜姑娘是在怪罪你的亲生爹娘没有及时找到你吗?”
“谈不上怪罪。”杜晓瑜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这十多年我一个人都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一个人也是能过下去的,至于亲生爹娘,我跟他们分开了这么久,除了那层撇不去的骨血,其他的感情早就淡薄如水了,我就算回去了,大概也是没办法跟他们真正融为一家人的,那样的相处太尴尬了,还不如不回去。”
杜程松的心窝子好像被针扎了似的,疼得他嘴角抽搐了两下,“所以,哪怕姑娘的亲生爹娘找来,你也是不会跟他们回去的,对吧?”
杜晓瑜抿嘴轻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姑娘,喝杯蜂蜜水吧!”
这时,静娘端着茶盘走进来,恭敬地递了一杯参茶给杜程松,给傅凉枭的也是参茶,给杜晓瑜的则是蜂蜜水。
杜晓瑜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想起白天杜三爷说的话,忽然看向傅凉枭,说道:“阿福哥哥,三爷之前跟我说,等咱们早春的药材都处理好了,就带我去京城玩几天,你想不想去?”
傅凉枭深深看了杜程松一眼,不用想,他这老岳父大概是等不及跟闺女相认,想先带回去给老太太老太爷他们过过目了,只不过有了刚才这番交谈,杜程松知道了女儿并不太乐意跟亲生爹娘相认,不知道他此时作何感想。
杜程松的确是被杜晓瑜那番话给扎到了心,他原本想着只要多跟闺女相处,等彼此熟悉了以后再把一切坦白,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她带回京城,可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跟亲生爹娘之间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情,没有亲生爹娘,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堂屋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杜晓瑜还在等着傅凉枭回话,见他没反应,又催促道:“阿福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傅凉枭回过神来,想了一下才表示: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我当然要去啦!”杜晓瑜脸上浮现一抹憧憬的笑意,“我要去见团子和二哥,回家这么久,那小家伙怕是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了,还有二哥,去了国子监这么长时间只来过两封信,而且信上一点都没提到他在国子监过得怎么样,我有些担心。”
杜程松道:“这个姑娘大可不必担心,你那位二哥他很好。”
杜晓瑜双眼微亮,“三爷去看过我二哥?”
“嗯。”杜程松点点头,“年前去看过一次,年后旬考又去看过一次,一切都挺好的。”
“那他在国子监有没有受人欺负?”杜晓瑜紧张地问。
“这个……”杜程松道:“姑娘要我照实了说的话,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州府举荐保送去国子监的学子,刚去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跟里面的监生合不来,不过你放心,国子监治学严厉,时间一长就好了。”
杜三爷都这样说了,杜晓瑜哪里还放心得下,越发坚定了要去京城走一趟的决心。
虽然她不可能闯入国子监把欺负过二哥的人都报复一遍,但她觉得二哥要是能在那么远的地方见到亲人,一定会十分欣慰,所以就算杜三爷不带她去,她自己也要想法子上京城。
杜程松因为有心事便没久坐,很快出了堂屋,把林嬷嬷叫了过去。
“奴婢给三爷请安。”
林嬷嬷进门过后,恭敬地给杜程松行了个礼。
杜程松撑着脑袋,沉声问林嬷嬷,“这段日子让你照顾小姐,照顾得怎么样了?”
林嬷嬷如实道:“因着奴婢们是杜家下人的关系,小姐始终不肯亲近奴婢们,不管奴婢们再怎么尽心尽力,小姐有什么要紧事都只会交给静娘和水苏去做。”
杜程松叹了一口气,又问:“那静娘呢?她可有做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情来?”
林嬷嬷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奴婢这么瞧着,静娘待小姐是极好的,伺候得也细致妥帖,从来没做过悖主的事。”
见杜程松沉默不语,林嬷嬷好奇地说道:“三爷,您别怪奴婢多句嘴,其实奴婢到了现在都不明白,您为何要我们防备着静娘?她好像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至少奴婢跟她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没看出来她哪点坏。”
林嬷嬷等人自然是不清楚傅凉枭真实身份的,杜程松也不敢说,他自己倒是可以私底下跟傅凉枭拌几句嘴,可楚王的身份一旦泄露,那些蛰伏在暗处的人绝对不会让傅凉枭活着回去,如果引来了杀机,那他的女儿必定会受到牵连成为活靶子。
所以为了闺女,也为了杜家,杜程松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傅凉枭的身份暴露的。
“那小姐和阿福呢?”杜程松又问:“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
林嬷嬷还是摇头,“并没有,年前小姐大病了一场,姑爷想进去看看都是等小姐醒了点了头才进去的,姑爷虽然不会说话,对人对事却是十分的讲究规矩。”
杜程松低嗤,“什么姑爷,我还没承认呢!”
林嬷嬷犹豫道,“可是小姐跟他都已经订了亲了。”
杜程松想到这茬,又是一阵头疼。
最让他为难的就是这个了,正如白天楚王所言,他对晓瑜图谋不轨的时候,自己还没找到闺女,还不是晓瑜的生父身份。
他们俩定亲的时候自己这个亲爹也没在场,如果现在自己以生父的身份站出来阻止他们在一起,那像个什么话,前头十多年都不管她,知道她要嫁人了才出来插手她的婚事,这不是成心膈应人么?
晓瑜一定会恨死他。
杜程松想着,如果阿福真的只是一般人,只是山里的猎户,那自己就把女儿嫁给他也没什么,可阿福的真实身份是大魏的皇七子,楚王傅凉枭。
他怎么能放心把闺女交给一个嚣张跋扈满身污名的衣冠禽兽?那会毁了她的!
楚王自己府上的女人都还没享用完,这就觊觎上了他那单纯不谙世事的闺女,简直太可恨了!
林嬷嬷瞧着三爷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被吓到,试探着唤了一声,“三爷。”
杜程松摆摆手,“你出去吧,这件事,我再斟酌斟酌。”
林嬷嬷行礼告退。
堂屋这边,杜程松走了之后,杜晓瑜和傅凉枭也没坐多久就各自回了房,毕竟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今天睡得格外早。
夜深人静的时候,杜程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直在琢磨怎么顺利让这两个人分开,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来,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回京的时候带上楚王,然后找个机会让晓瑜在“无意中”知道楚王的身份,这样的话,知道未婚夫骗了自己,晓瑜就该死心了吧?
打定了主意,杜程松便放心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三天,杜晓瑜没再下田了,留在仓库那边帮着处理药材,闲暇之余去了一趟镇上,买了牛膝,补骨脂和茯苓等好几味药回来炼成蜜丸,杜程松回来的时候见着了,觉得很新奇,问道:“杜姑娘会炼丸药?”
杜晓瑜自信满满地点头,“会。”
杜程松满脸惊诧,知道晓瑜是自己失踪了十多年的闺女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她对于草药的认知以及熬阿胶的那些方子到底是谁教给她的。
杜晓瑜轻易看穿了杜程松的想法,莞尔道:“我师父是山里隐居的神医,我以前还在李家的时候经常上山放羊拣柴,有一回不小心伤到了,是他救了我,我当时无以为报,我师父便说,最好的报答就是拜他为师,把他一身的医术给传承下来,然后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拜了师,之后的几年内,每次去山上都会去找他学医术,辨认草药,这就是我之所以懂得种草药和熬阿胶的原因,就连之前那个阿胶的秘方,也是我师父亲自配出来的,之前瞒了三爷,只是不想把我师父暴露出来,还望您见谅。”
杜程松越发的好奇了,“不知姑娘的师父是谁?”
“我师父决心归隐,并不打算再掺和外面的事。”杜晓瑜脸色平静地说道:“他临终前嘱咐我,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准泄露他的身份和坟冢的位置,所以,三爷这个问题,我还真回答不了你。”
杜晓瑜的这套说辞,成功说服了很多人,现如今,整个白头村都知道她是山中神医的弟子,偶尔还会有人来找她看诊,对于头疼脑热的小病,杜晓瑜都是免费给人看的,这么久以来,已经积累了不少的赞誉。
最让她高兴的是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费尽心思隐瞒自己会医术的事情了,家里人要有哪里不舒服了,自己也能帮着看看。
很明显,这套说辞也说服了杜程松,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否则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小姑娘竟然有一身绝顶医术,这话说出来,谁会信服?要么怀疑她撒谎,要么怀疑她被鬼怪附身了。
杜程松拿过杜晓瑜炼制好的一颗药丸看了看,又凑到鼻尖嗅了嗅,问道:“姑娘炼的是什么?”
“七宝美髯丹。”杜晓瑜埋首忙活,回答道。
“七宝美髯丹?”杜程松不解,“这种丸药的功效是什么?”
杜晓瑜道:“主治肝肾不足,精血亏虚,里面有一味药是何首乌,对于牙齿松动,头发早白的人来说也是很有用处的,三爷要不要试试?”
杜程松老脸有些烫,“不用,我身体好得很。”
杜晓瑜忍俊不禁,“不是都说医者眼里不分男女么,三爷怎么突然不自在起来了?”
杜程松暗骂一声这闺女太不像话,竟然在她老子跟前说这些,可是想想,她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医者在对待病患的时候的确是不能太过讲究那些东西,否则还怎么给人看病。
见杜程松不说话,杜晓瑜兀自说道:“三爷身体好,那是因为你是医者,平日里就懂得调理,但不是所有的男子都跟三爷一样的,尤其是后院女人多的那些老爷,肝肾不足的多了去了,这种丸药的市场很大,一旦出现在药堂里,我相信能卖到脱销。”
杜程松仔细思量了一下杜晓瑜说的这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杜晓瑜看着他又道:“除了七宝美髯丹,我还会炼专治肾虚的金匮肾气丸以及气血衰少的老年人和筋骨软弱发育不良的小儿都可以用的河车大造丸,当然,只要有药材,我会炼制的丸药还很多,三爷有兴趣吗?”
杜程松突然激动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晓瑜,因为她嘴里说的这些丸药他都没听说过,回春堂虽然也有几种自创的丸药,还被引进了太医院,却并没有她嘴里说的这么多,光是主治肝肾不足的就有这么多种配方,那要是再加上她还没说出来的那些,岂不是都快能编纂成一本丸药宝典了?
他这个女儿给他的惊喜简直是太大了。
“杜姑娘,你这些丸药都有方子的吗?”杜程松问。
“有。”杜晓瑜指了指脑袋,“在我脑袋里。”
杜程松越发的震惊了,“你竟然全都记得?”
“不,我只是记得每种丸药的配方,至于里面的成分每种是多少重量,还得慢慢配才行。”杜晓瑜如实道。
“那也很了不得了。”杜程松由衷地夸赞。
的确是很了不得了,他们回春堂的那些丸药虽然是自创,可方子都是抄录下来藏着的,谁都不敢只存放在脑子里,就怕突然不记得配错了药害了人。
由此可见,他这女儿在医学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难怪会得那什么神医的青眼。
“姑娘方才说的那几种丸药方子,能不能卖给我?”杜程松想着,这些配方要是拿回去让老太爷看了,老太爷一准得高兴坏,要知道,杜家迄今为止都只出过男医,女儿虽然也有跟着学医的,却还没有哪个女儿的医术造诣能有这般高深,精通药理,懂得炼药,想来在诊治方面也不会差。
“能卖。”杜晓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过呢,我这些都是独家秘方,价钱自然不便宜,恐怕,三爷一次性买不走那几个方子,顶多能带走一样,这样吧,七宝美髯丹、金匮肾气丸和河车大造丸,三爷选一种,我再开价,然后给您配出方子来。”
杜程松想了想,“要河车大造丸,这种丸药听起来不错。”
杜晓瑜伸出一个巴掌,“五千两,谢绝讲价。”
其实配一斤河车大造丸的价钱远远比不上一斤阿胶的价格,杜晓瑜之所以这么开价,就是想把上次自己卖阿胶秘方的损失给找补回来。
杜程松一听,乐了,“姑娘,你这是打劫呢?阿胶秘方才两千两,河车大造丸就要五千两,这也太黑了吧?”
杜晓瑜挑眉道:“需要河车大造丸的人比需要阿胶的人多啊,我这是根据市场需求量开的价,五千两我觉得很合理。”
杜程松忍俊不禁,他哪里看不出来这小丫头是趁机讹他,可是呢,谁让他这个亲爹就心甘情愿被女儿讹,只要女儿开心,她说什么都好。
“行,五千两,不过我这次带来的钱是要购买草药的,没多准备五千两买配方,这么着吧,等你跟我回了京城,我再把五千两给你,姑娘意下如何?”
“没问题。”杜晓瑜爽快地应道:“既然三爷要回了京才能给我钱,那河车大造丸的配方,我就等去了京城再写给您。”
杜程松好笑地望着她,“你说你一个小丫头,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花得完吗?”
“只有挣不到的银子,没有花不完的钱。”杜晓瑜道:“三爷是有钱人,不了解我们底层百姓的艰辛。”
杜程松挑眉道:“可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是个小富人了。”
杜晓瑜嘿嘿一笑,“那就再多多努力,变成大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