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怀里饿死了。
可是官府还是要向老百姓徵粮,财主还要向穷人迫租催债。
老百姓拿不出,又有许多人给官府杀了,给财主捉去关起来。
爹爹教我唱了一个歌儿,说是那时候一位文武双全的公子作的。
要不要我念出来啊?”众人齐声道:“请姑娘念”。
宝树听她说“文武双全的公子”七字,知道必是李自成手下的大将李岩,只听她念道:“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
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
草根木叶权充腹,儿女呱呱相向哭。
釜甑尘飞爨绝烟,数日难求一餐粥。
官府徵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
可怜残喘存呼吸,魂魄先归泉壤埋。
骷髅遍地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
能不教人数行泪?泪洒还成点血般”。
此时正当乾隆中叶,虽称太平盛世,可是每年水灾旱灾,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
众人听他一字一句,念得字正腔圆,声音中充满了凄楚之情,想起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都不禁耸然动容。
苗若兰道:“我爹爹说,到后来老百姓实在再也捱不下去了,终于有一位大英雄出来,领著他们打到北京。
但可惜这位英雄做了皇帝之后,处事不当,也没有善待百姓,手下的众将军,反而去害百姓,抢百姓的东西,于是老百姓又不服那英雄了。
他以为老百姓的心都向著那位做歌儿的公子,便将那公子杀了。
这样一来,他手下的人都乱了起来。
这位大英雄没多久就给奸人害死”。
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道:“他手下的三名卫士去找寻另一个卫士,要他出个主意,给这位大英雄报仇。
“这时候异族人来做了皇帝,到处捉拿那位大英雄的朋友。
这三个卫士没法安身,只得乔装改扮。
一个扮成卖药的江湖郎中,一个扮成叫化子,另一个力气最大,就扮成了脚夫。
他们和那第四个卫士是结义兄弟,数十年来同甘共苦,真比亲兄弟还要好。
他们时时刻刻想念他。
可是找了七八年,竟没半点音讯,想来他定是在保护那位大英雄的时候战死了,三个人都是十分伤心”。
众人听她说话的语气声调,就似是给小孩子讲故事一般,料是学著当年父亲的口吻,均想:素闻金面佛外号中虽有个“佛”字,为人却是嫉恶如仇,出手狠辣,可是对女儿却是这般温柔慈爱。
只听她道:“再过几年,他们决定不再寻访这位义兄了。
三人一商量,都说害死大英雄的那个汉奸现在封了王,在云南享福,决意去刺死他,好替大英雄和义兄报仇。
于是三个人动身到云南去”。
刘元鹤、熊元献师兄弟对望了一眼,心知她所说的汉奸,就是爵封平西亲王的吴三桂。
苗若兰又道:“三人到了昆明,在大汉奸的居所前后探访明白。
三月初五那天晚上,三人带了兵刃暗器,越墙进去。
那大汉奸防备得十分周密,三个人刚进去,就给卫士发觉了。
那三人武艺高强,一动手,二十多个卫士或死或伤,阻挡不住,被他们冲进了卧室。
眼见那大汉奸逃走不了,那知旁边突然闪出一人,挡在大汉奸面前。
三人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人就是他们寻访了多年的义兄。
这人武功比他们高,保护著大汉奸,不许三人杀他。
三个人又惊又怒,和他动起手来。
不久外面又涌进数十名卫士,三人寡不敌众,只得逃走。
脚夫公公却失手被擒。
“大汉奸亲自审问。
脚夫公公破口大骂,骂他将汉人江山送给了鞑子。
大汉奸打折了他双腿,关在牢里。
那个义兄大概想想不好意思,偷偷到牢中放了他出去。
脚夫公公与郎中公公、化子公公会面后,三个人抱头痛哭,真想不到这个结义兄长居然会变节投敌。
三人暗中再一打听,竟查出一件更叫人痛恨万分的事来,原来当日三人从九宫山冲出去求救,那义兄等了几天不见援兵,竟亲手将大英雄害死,向敌人投降。
满清皇帝封了他一个大官,眼下已在那大汉奸手下做到提督”。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一齐变色。
他们都曾听说闯王是在九宫山为人所害,有的说是老百姓杀的,有的说是官军杀的,却不知凶手竟是他的心腹卫士。
苗若兰叹了一口气,说道:“三个人访查确实,决意去跟他算帐。
只是三人本就难以胜他,现下脚夫公公受了伤,更加不是敌手。
正在踌躇,忽然那义兄派人送来一封信,约三人三月十五晚间在滇池饮酒。
“三人知他必有诡计,但想他对三人的住处动静知道得清清楚楚,在此处他大权在握,要避也避不了。
事已至此,就是龙潭虎穴,也只好去闯。
到了那日,三人身上暗带兵刃,到滇池边赴约。
只见他早在那里等候,孤身一人,并没带亲随卫兵,穿的也是一身粗布青衣,就和当年四人同在军中时所穿的一样。
四人在小酒店里买了些熟肉、烧鸡、馒头,打了十几斤白酒,上船到滇池中赏月饮食。
“四人一面喝酒,一面说些从前同在军中的豪事胜概。
那三人见他绝口不提那位大英雄的名字,也就忍著不说。
但见他一大碗一大碗的喝酒,眼见月至中天,他仰天叫道:『三位兄弟,咱们久别重逢,我今日好欢喜啊!』”这样一句豪气奔放的话,从一个温柔文雅的少女口中说出来,未免显得不伦不类,可是众人为故事中外弛内张的情势所慑,皆未在意。
只听她又道:“那位扮成郎中的公公再也忍耐不住,冷笑道:『你作了大官,身享荣华富贵,自然欢喜。
只不知元帅爷现下心中如何?』那位大英雄后来做了皇帝,不过四个卫士一直叫他作元帅爷。
“那义兄叹了口气道:『唉,元帅定然寂寞得紧。
待此间大事一了,我就指点三位兄弟去拜见元帅爷。
』”“三人一听,个个怒气冲天,心道:『好哇,你还想杀我们三人,叫我们去阴曹地府和元帅爷相会。
』脚夫公公伸手入怀,就要去摸刀子。
郎中公公向他使个眼色,提起酒壶向义兄斟了杯酒。
说道:『那日九宫山头别后,元帅爷到底怎样了?』那义兄双眉一扬,说道:『今日约三位兄弟来,就是要说这回事。
』叫化公公忽然伸手向他背后一指,叫道:『咦,是谁来了?』”“那义兄转头去看,叫化公公与郎中公公双刀齐出,一刀砍断了他的右臂,一刀斩在他背心,深入数寸。
那义兄大叫一声,回过头来,左臂连伸,已将两人刀子夺下,抛入了滇池,手掌一探,已抓住了郎中公公的胸口穴道,脸色苍白,喝道:『咱四人义结金兰,干么……干么施暗算伤我?』郎中公公被他这一抓,登时动弹不得。
脚夫公公挺刀叫道:『你害死元帅爷,卖主求荣,还有脸提到意气两字?』”“那义兄飞起一脚,将他手中刀子踢去,大笑道:『好,好!有义气,有义气。
』三人见他一臂被斩,身受重伤,竟然还是如此神勇,不禁都惊得呆了。
那义兄笑声甫毕,忽然流下泪来,说道:『可惜,可惜我大事不成!』随即放松了郎中公公。
叫化公公怕他再施毒手,猛出一拳,正中他的胸膛。
这一拳使的是重手法,力道惊人,那义兄『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忽地提起左掌,击在船舷之上,只击得木屑纷飞,船舷缺了一块。
他苦笑道:『我虽受重伤,要杀你们,仍是易如反掌。
但你们是我好兄弟,我怎舍得啊!』”“那三人一齐退在船梢,并肩而立,防他暴起伤人。
那义兄叹道:『今日之事,千万不可泄露。
若是给我儿子知道,你们三个不是他的对手。
我当自刎而死,以免你们负个戕害义兄的恶名。
』说著抽出单刀,在颈中一割,一交俯跌下去。
脚夫公公心中不忍,抢上去扶住,叫道:『大哥!』那义兄道:『好兄弟,做哥哥的去了。
元帅爷的军刀大有干系,他……老人家是在石门峡……』这句话没说完,咽喉流*涝诖小埂*
“三人望著他的尸身,又是难过,又是痛快,只见他用来自刎的那柄刀上刻著十四个字,认得就是那位大英雄的军刀了”。
众人听到此处,眼光一齐转过去望著宝树手中的那柄短刀。
刘元鹤忽然摇头道:“我不信”。
陶百岁怒喝:“你知道什么?”刘元鹤道:“那李自成流血千里,杀人如麻,怎会下这十四字军令?”众人一怔,不知所对。
于管家忽然接口道:“闯王杀人如麻,是谁见来?”刘元鹤道:“人人都这般说,难道是假?”于管家道:“你们居官之人,自然说他胡乱杀人。
其实闯王杀的只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
这些本就算不得是人。
『杀一人如杀我父』之令,是不许部属妄杀一个好人,这话一些儿也不错”。
刘元鹤欲待再辩,但见他英气逼人,顿然住口不说。
熊元献意欲打开僵局,道:“苗姑娘,后来怎样?请你说下去”。
苗若兰道:“脚夫公公说道:『他说元帅爷在石门峡,那是什么意思?』郎中公公道:『难道他说元帅爷葬在石门峡?』叫化公公摇头道:『这人奸恶之极,临死还要骗人。
』原来大英雄死后,汉奸将他的遗体送到北京去领赏。
皇帝将大英雄的首级挂在城门上号令示众。
三名卫士冒了奇险,将首级盗来,早已葬在一个险峻万分、人迹不到的所在。
那义兄说他在石门峡,三人自然不信。
“三人杀了义兄后,又去行刺那大汉奸,但大汉奸防范周密,数次行刺都不成功,而他们大义杀兄的事,却在江湖上传开来了。
武林中的英雄好汉听到,都翘起大拇指,赞一声:『杀得好!』消息传到了那义兄的家乡,他儿子十分悲伤,就赶到昆明来替父亲报仇”。
陶百岁接口道:“那做儿子的这就不是了。
虽然说父仇不共戴天,但他父亲做了奸恶之事,人人得而诛之,这仇不报也罢”。
苗若兰道:“我爹当时也这样说,可是那儿子的想法却大大不同。
他到了昆明,不久就在一座破庙之中找到三人,动起手来。
这儿子武功得到父亲真传,那三人果然不是对手,斗了不到半个时辰,三人被他一一打倒。
“那儿子道:『三位叔叔,我爹爹忍耻负辱,甘愿负一个卖主求荣的恶名,你们怎懂得其中深意?瞧著你们和我爹爹结义一场,今日饶了你们性命。
快快回家去料理后事,明年三月十五是我爹爹死忌,我当来登门拜访。
』他说了这番话后,夺了那大英雄的军刀,扬长而去。
“这时已是隆冬,那三人当即北上,将三家家属聚在一起,详详细细的将当日舟中喋血之事说了。
大家都道:『他害死大英雄,保护大汉奸,自己又做异族人手下的大官,还能有什么深意?他儿子强辞狡辩,说出话来没人能信。
』江湖朋友得到讯息,纷纷赶来仗义相助。
“到了三月十五那天晚上,那儿子果然孤身赶到”。
众人眼望苗若兰,等她继续述说,却见小丫头琴儿走将过来,手里捧了一个套著锦缎套子的白铜小火炉,放在她的怀里。
苗若兰低声道:“去点一盘香”。
琴儿答应了,不一会捧来一个白玉香炉,放在她身旁几上。
只见一缕青烟,从香炉顶上雕著的凤凰嘴中袅袅吐出,众人随即闻到淡淡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著甚是舒泰。
苗若兰道:“我独自个在房,点这素馨。
这里人多,怎么又点这个?”琴儿笑道:“我当真糊涂啦”。
捧起香炉,去换了一盘香出来。
苗若兰道:“这里风从北来,北边虽然没窗,但山顶风大,总有些风儿漏进来。
你瞧这香炉放对了么?”琴儿一笑,将小几端到西北角放下,又给小姐泡了一碗茶,这才走开。
众人都想:“金面佛苗人凤身为一代大侠,却把个女儿骄纵成这般模样”。
只见她慢慢拿起盖碗,揭开盖子,瞧了瞧碗中的茶叶与玫瑰花,轻轻啜了一口,缓缓放下,众人只道她要说故事了,那知道她却说:“我有些儿头痛,要进去休息一会。
诸位伯伯叔叔请宽坐”。
说著站起身来,入内去了。
众人相顾哑然。
曹云奇第一个忍耐不住,正要发作,田青文向他使个眼色。
曹云奇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苗若兰进去不久,随即出来,只见她换了一件淡绿皮袄,一条鹅黄色百摺裙,脸上洗去了初上山时的脂粉,更显得淡雅宜人,风致天然。
原来她并非当真头痛,却是去换衣洗脸。
琴儿跟随在后,拿了一个银狐垫子放在椅上。
苗若兰慢慢坐下,这才启朱唇、发皓齿,缓缓说道:“这天晚上,郎中公公家里大开筵席,请了一百多位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豪杰,静候那义兄的儿子到来。
等到初更时分,只听得托的一声响,筵席前已多了一人。
厅上好手甚多,却没一个瞧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
只见他约莫二十岁上下年纪,身穿粗布麻衣,头戴白帽,手里拿著一跟哭丧棒,背上斜插单刀。
他不理旁人,迳向郎中、叫化、脚夫三位公公说道:『三位叔父,请借个僻静处所说话。
』“三位公公尚未答话,峨嵋派的一位前辈英雄叫道:『男子汉大丈夫,有话要说便说,何须鬼鬼祟祟?你父卖主求荣,我瞧你也非善类,定是欲施奸计。
三位大哥,莫上了这小贼的当。
』只听得拍拍拍、拍拍拍六声响,那人脸上吃了六记耳光,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数十枚牙齿都撒在地下”。
“席上群豪一齐站起,惊愕之下,大厅中百馀人竟尔悄无声息,均想:此人身法怎地如此快法?那峨嵋派的名宿受此重创,吓得话也说不出口。
那儿子纵上前去打人时群豪并未看清,退回原处时仍是一幌即回,这一瞬之间倏忽来去,竟似并未移动过身子。
那三位公公与他父亲数十年同食共宿,知道这是他家传的『飞天神行』轻功绝技,只是他青出于蓝,似乎犹胜乃父。
那儿子道:『三位叔叔,若是我要相害,在昆明古庙之中何必放手?现下我有几句要紧话说,旁人听了甚是不便。
』”“三人一想不错。
那郎中公公当下领他走进内堂的一间小房。
大厅上百馀位英雄好汉停杯相顾,侧耳倾听内堂动静”。
“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四人相偕出来。
郎中公公向群雄作了个四方揖,说道:『多谢各位光临,足见江湖义气。
』群雄正要还礼,却见他横刀在颈中一划,登时自刎而死。
群雄大惊,待要抢上去救援,却见叫化公公与脚夫公公抢过刀来,先后自刎。
这个奇变来得突然之极,群雄中虽有不少高手,却没一个来得及阻拦”。
“那义兄的儿子跪下来向三具尸体拜了几拜,拾起三人用以自刎的短刀,一跃上屋。
群雄大叫:『莫走了奸贼!』纷纷上屋追赶,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三位公公的子女抱著父亲的尸身,放声大哭。
群雄探询三人家属奴仆,竟没一个得知这四人在密室中说些什么,更不知那儿子施了什么奸计,逼得三人当众自杀。
群雄见三位英雄尸横当地,个个气愤填膺,立誓要替三人报仇。
“只是那儿子从此销声匿迹,不知躲到了何处。
三位公公的子女由群雄抚养成*人。
群雄怜他们的父亲仗义报主,却落得惨遭横祸,是以无不用心抚育教导。
三家子女本已从父亲学过家传武功,有了根基,再得明师指点,到后来融会贯通,各自卓然成家”。
她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喟然道:“他们武功越强,报仇之心愈切。
练了武功到底对人是祸是福,我可实在想不明白”。
宝树见她望著炉火只是出神,众人却急欲听下文,于是接口道:“苗姑娘这故事说得极是动听。
她虽不提名道姓,各位自然也都知道,故事中的义兄,是闯王第一卫士姓胡的飞天狐狸,那脚夫公公姓苗,化子公公姓范,郎中公公姓田。
三家后人学得绝技后各树一帜,苗家武功称为苗家剑,姓范的成为兴汉丐帮中的头脑,姓田的到后来建立了天龙门”。
阮士中、殷吉等虽是天龙前辈,但本门的来历却到此刻方知,不由得暗自惭愧。
宝树又道:“这苗范田三家后代,二十馀年后终于找到了那姓胡的儿子。
那时他正身患重病,当被三家逼得自杀。
从此四家后人辗转报复,百馀年来,没一家的子孙能得善终。
我自己就亲眼见过这四家后人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
苗若兰抬起头来,望著宝树道:“大师,这故事我知道,你别说了”。
宝树道:“这些朋友们却不知道,你说给大多儿听吧”。
苗若兰摇头道:“那一年爹爹跟我说了这四位公公的故事之后,接著又说了一个故事。
他说为了这件事,他迫得还要杀一个人,须得磨利那柄剑。
只是这故事太悲惨了,我一想起心里就难受,真愿我从来没听爹说过”。
她沈默了半晌,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还在我出世之前的十年。
不知那个可怜的孩子怎样了,我真盼望他好好的活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所说的“可怜孩子”是什么人,又怎与眼前之事有关?众人望望苗若兰,又望望宝树,静待两人之中有谁来解开这个疑团。
忽然之间,站在一旁侍候茶水的一个仆人说道:“小姐,你好心有好报。
想来那个可怜的孩子定是好好的活著”。
他话声甚是嘶哑。
众人一齐转头望去,只见他白发萧索,年纪已老,缺了一条右臂,用左手托著茶盘,一条粗大的刀疤从右眉起斜过鼻子,一直延到左边嘴角。
众人心想:“此人受此重伤,居然还能挨了下来,实是不易”。
苗若兰叹道:“我听了爹爹讲的故事之后,常常暗中祝告,求老天爷保佑这孩子长大成*人。
只是我盼望他不要学武,要像我这样,一点武艺也不会才好”。
众人一怔,都感奇怪:“瞧她这副文雅秀气的样儿,自是不会武艺,但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大侠的爱女,难道她父亲竟不传授一两手绝技给她?”苗若兰一见众人脸色,已知大家心意,说道:“我爹说道,百馀年来,胡苗范田四家子孙怨怨相报,没一代能得善终。
任他武艺如何高强,一生不是忙著去杀人报仇,就是防人前来报仇。
一年之中,难得有几个月安乐饭吃,就算活到了七八十岁高龄,还是给仇家一刀杀死。
练了武功非但不能防身,反足以致祸。
所以我爹立下一条家训,自他以后,苗门的子孙不许学武。
他也决不收一个弟子。
我爹说道:纵然他将来给仇人杀了,苗家子弟不会武艺,自然无法为他报仇。
那么这百馀年来愈机愈重的血债,愈来愈是纠缠不清的冤孽,或许就可一笔勾销了”。
宝树合十道:“善哉,善哉!苗大侠能如此大彻大悟,甘愿让盖世无双的苗家剑剑法自他而绝,虽是武林的大损失,却也是一件大大善事”。
苗若兰见那脸有刀疤的仆人目中发出异光,心中微感奇怪,向宝树道:“我进去歇歇,大师跟各位伯伯叔叔,失陪了”。
说著敛衽行礼,进了内堂。
宝树道:“苗姑娘心地仁善,不忍再听此事。
她既有意避开,老衲就跟各位说说”。
这一日自清晨起到此刻,只不过几个时辰,日未过午,但各人已经历了许多怪异之事,心中存了不少疑团,都是急欲明白真相。
只听宝树说道:“自从闯王的四大卫士相互仇杀以后,四家子孙百馀年来斫杀不休。
只是那姓胡的卖主求荣,为武林同道所共弃,所以每次大争斗,胡家子孙势孤,十九落在下风。
可是胡家的家传武功当真厉害无比,每隔三四十年,胡家定有一两个杰出的子弟出来为上代报仇,不论是胜是败,总是掀起了满天腥风血雨”。
“苗范田三家虽然人众力强、得道多助,但胡家常在暗中忽施袭击,令人防不胜防。
雍正初年,苗范田三家为了争夺掌管闯王的军刀,起了争执。
偏巧胡家又出了一对武功极高的兄弟,一口气伤了三家十多人。
三家急了,由田家出面,邀请江湖好手,才齐心合力杀了胡氏兄弟。
这一年大江南北的英雄豪杰聚会洛阳,结盟立誓,从此闯王军刀由天龙门田氏执掌,若是胡家后人再来寻衅生事,由天龙门田氏拿这口军刀号召江湖好汉,共同对付。
天下英雄只要见到军刀,不论身有天大的要事,都得搁下了应召赴义。
“这件事过得久了,后人也渐渐淡忘了。
只是天龙门掌门对这口宝刀始终十分重视。
听说天龙门后来分为南北两宗,两宗每隔十年,轮流掌管。
阮师兄、殷师兄,我说得可对么?”阮士中和殷吉齐声道:“大师说的不错”。
宝树笑了笑道:“事隔多年,天龙门门下虽然都知这刀是本门的镇门之宝,但此刀到底来历如何,却已极少有人考究。
时日久了,原也难怪。
只是和尚有一事不明,却要请教曹兄”。
曹云奇大声道:“什么事?”宝树道:“老衲曾听人说过,天龙门新旧掌门交替之时,老掌门必将此刀来历说与新掌门知晓。
怎地曹兄荣为掌门,竟然不知?难道田归农老掌门望了这一条门规么?”曹云奇胀红了脸,待要说话,田青文接口道:“寒门不幸,先父突然去世,来不及跟曹师哥详言”。
宝树道:“这就是了。
唉,此刀我已第二次瞧见。
首次见到之时,屈指算来已是二十七年之前的事了”。
田青文心道:“苗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她说那场惨事发生在她出生之前十年,正是二十七年之前。那么这和尚见到此刀,看来会与苗姑娘所说的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