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那我问你,两淮盐引预提的银子从户部那里内务府都一共收到多少了?”
王宝善见乾隆并没继续穷追猛打内务府帐务问题,这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这话也变得利索起来,在脑海中想了想,肯定地答道,
“禀皇上,这两淮盐引银户部从未有半两银子转到过内务府的帐上。”
“一分都没有吗?”乾隆真有点吃惊了,哪怕有数十万两也好呀。
“奴才敢以身家性命保证,这两淮盐引款项户部从未解到内务府府库。”
哈德阿补充道,
“皇上,王司库记性超绝,他记下的事绝不会出错。”
乾隆嗯了一声,挥手让哈德阿及王宝善退出,而后立刻又嘱咐高云从道,
“立即让户部山东清吏司查明禀报,两淮盐政是否有解京这笔款项。到底是户部没转给内务府还是两淮出了问题。朕今日便要答案。”
高云从又行色匆匆的往外走,把乾隆的旨意下达给军机处值班章京。帝国官僚机构开始强力运转,不到一个时辰,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的答复便转到了军机处,军机处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又把消息传给了高云从。
乾隆听到从户部山东清吏司转来的消息后,脸色转青。左手紧抓着刚刚沏入一等龙井茶的双凤盘龙盅,差点就忍不住直接砸在地上。强压住怒火在殿内转了几圈后,平静了一下心情,颇有感慨地对高云从说道,
“云从啊,你看这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搞的鬼?凭尤拔世居然敢这么旁敲侧击地攻击高恒?难道他不知道高恒是故皇妃的亲弟弟吗?满门皆是勋贵。其父高斌,出任过大学士、内大臣、河道总督,其兄高晋,目前任职两江总督,高氏一门可谓权势赫柄。
嗯,不过他这法子还是不错的,没有直接捅到朝廷上来,给朕留了面子。尤拔世做官还行!”乾隆也不知是夸奖还是扁损,随后又问了一句道,
“傅恒他看过了没有?”
“军机处的大臣们都已看过了,他们都说要由
陛下定夺。不过奴才倒是听闻傅大人曾提过这么一句,请看在慧娴皇皇妃的面子上饶过高恒这一次。”
这不是明摆着军机处的那些大臣们基本已经确认两淮这批渣狗确实是贪了这笔内务府的钱了吗!不听则已,一听就火冒三丈,乾隆沉声骂道,
“云从,你等会就这么跟那傅恒说,
如果皇后之弟犯法,那又当如何?叫他给我明白回奏!”
皇后之弟不就是傅恒嘛!呵,看来傅恒是凑了霉头了。暗地里偷笑几句,高云从面上还是无表情地应了声。
“提起傅恒来,这尤拔世还说了一件事,傅恒傅大人居然有私生子,而且证据确凿。现下那人在尤拔世手下做事,叫陈道海来着,人倒也干练。”说着说着,一想到平日里畏妻如虎的傅恒来,乾隆便又有点轻笑起来。
“哎呀,这可不得了,傅大人怎么居然在外头放种了呀,这要被傅大人的那位知晓,可不知又要跪断多少块的搓衣板。”高云从难得地也取笑起傅恒来。
“云从你对这折子又是如何看的?”乾隆收起笑意,转而咨询起高云从来。
高云从不敢不答,答不出那是草包,答得太过明白又可能得罪外廷一大帮子的人。于是小心谨慎地顺着乾隆的意思答道
“其实不管是不是其他人搞的名堂,尤拔世说的乃是实话,两淮盐引未曾上缴确实存在。据奴才推算,这二十余年怕没有个千万两说不过去。既然发生了事情,这就表明盐政的官员都腐烂到底了,皇上可以狠狠查查那些贪污腐化的官吏。”
“那盐商呢?”乾隆反问了一句。
“盐商乃是两淮盐业的基石,若是没了他们,怕朝廷也收不上盐税,网开一面为宜。”
“云从你倒是不比那些军机大臣差嘛,说得很对。
创业难,守业更难!
朕何尝不知道下面的官员贪赃枉法。近数十年来,虽然加大严惩力度,被杀被砍的督抚也有七八个,可这贪没之风却丝毫未减,我这皇帝可是难做呀!”
其实这贪没风潮的主源头还是在乾隆身上,就是由于他的生活奢侈靡烂,才引得上行下效,正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只要罪魁祸首乾隆在,任他再怎么努力防范杜绝,这底下的贪污之风就不会根绝。作为当政者的乾隆,哪会往自个身上想。
所以乾隆有时也很困惑,自己已经不断加大惩罚力度,可怎么还是有众多的官员前仆后继地贪污。
乾隆背着双手,在殿内踱着步。
这大小金川战役正紧锣密鼓地推进着,眼看即将功成圆满。可这军费开支却如流水一般,户部压力极大,三天两头上折诉苦,告说国库即将见底。现在两淮盐政这边居然有贪腐行为,若顺着这条线追下去,搞不好能挖出不少银两,以缓解军费压力。
于是乾隆边想边说道,
“高恒实在是大失朕望啊!
“此次两淮盐引案历经二十余年,历任盐政并未奏闻有此项收入,检阅户部山东清吏司及内务府司库档案,均无造报派用文册,显系盐政私行支用,所积欠款可能多达千万之巨,其中说不清会有多少蒙混侵蚀的情弊,这是地方官员与盐商相互勾结而成。不仅首犯普福需严惩,前几任的盐政官员如高恒、卢见曾等也饶他们不得。
两江总督高晋在此案了结后挪个地方吧,至于江苏巡抚明德暂时革职留任,由江苏布政使彰宝暂接巡抚一职。而其他盐务衙门的官员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绝不姑息。
传旨,明发上谕令江苏代巡抚彰宝详悉清查两淮盐引案,一月之内陆续上报所得情形。密令尤拔世观彰宝查询进度予以配合,若该抚以私心对待公事,存心偏袒,则尤拔世可与其一同审案。”
严查两淮盐引的消息一从大内传出来,星夜就有不少人出了京师向扬州急速赶去,这里面既有官差也有盐商驻京的人还有不少勋贵府上的。两淮盐引案大幕终于缓慢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