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刘老哥啊。我这不是好多年未见陈兄了,来找他聊聊天。你呢?”
“我也是,我也是。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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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陈粮商的铺子开了,一堆的外地粮商都往里面挤,到了铺里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诉苦。
湖南的麦老板一脸苦相说道,“老陈啊,我是你写信叫来的。现在码头上堆了二、三百石,每天停靠的费用不轻,你看是不是先把我手上这批粮食给吃进。我也不多要你,胡庆余堂四两收,我三两卖你。”
麦老板这话一出,马上引起众人强烈反弹,
“老麦,怎么能就收你一人。要收大家一起收。谁不是老陈写信给叫来的。”
文水县陈粮商两手一摊,很实诚的说道,
“我说大伙你们也别催我。你们手上的粮食都让我收,就算三两一石,我倾家荡产也吃不进来啊。你们还是稍安勿躁,我去帮你们去县衙里头打听打听,毕竟小弟我在文水县经商多年,关系也是有的。能让胡庆余堂的老板早点出狱,我就多砸点钱进去。”
“陈兄高义啊,不过这活动的钱肯定是我们出,你可别越俎代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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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由陈粮商处得知胡庆余堂的老板依旧无法短时间内出狱的消息后,各地粮商已经无法忍受了。经过协商一致决定先降价降到二两八钱卖给文水三大粮商,即使降价,依旧还是暴利不是。
但随着新到文水县的粮商直接把卖粮价格降到二两六钱后,整个文水县收粮价就开始大幅滑落,从二两六钱,二两五钱,二两四钱,一直跌到了一两八钱。
在陈粮商米铺对面有个早点摊,坐着个穿青色长袍,外罩绸面夹袄的年轻人,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着稀粥配着油条。他右边坐着个大胖子,却不吃早餐,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陈家米铺。左边一个小胡子瘦高个,倒是吃得颇香。三人旁边的桌上还坐着四五个便装随从,同样都注意着陈家米铺的动静。
陈家米铺外早已挤满了外地粮商以及不少想买粮的本地百姓,在久不开门的情况下,有心人的起哄带头砸门之下,一群百姓都蜂拥而上开始砸门。
居中吃早餐的年青人自然是陈道海,他已经吃好了,用白帕巾轻轻擦擦嘴,折起来收回袖中,看了看对面的陈家米铺,淡淡道:“这些都是刁民,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砸米铺大门,王法何在。赵捕头,我可听说陈家米铺的老赵跟你有那么一层远亲关系啊!陈家米铺被砸,你这捕头面上也无光不是。”
“是,大人,我马上让手下把这些刁民都赶开。”
“其他两家米铺赵捕头也都加派了人手了吧?”陈道海又问了下赵阳。
“都派了。您陈典吏的话我昨敢不听呢。”着实是陈道海显露出来的整人手段,让这些文水县的老油条们感到后怕,于是才会这么的听话。
陈道海又指着米铺外的那些粮商说道,
“这些都是认钱不认人、记吃不记打的家伙。他们的进价成本及其低廉,就算按三两价格再压低一半,照样暴利。”
停顿了一下,陈道海拿上一杯白水清了清口继续道:
“关键是这些外地粮商嘴上一个一口‘不卖不卖’,但谁也不甘心两手空空回家过年不是。到最后肯定是一个比一个降得凶,人性使然。现在这里面有人在米铺外闹事,肯定是有人指使的。这最大嫌疑人必然是这帮外地米商。你把那些为首
闹事的给抓回去,好好审问一下,看看是不是外地佬在搞鬼。记住,千万别用大刑。”当然不能动刑,这些带头鼓动闹事的,都是陈道海私下掏钱请的,伤了可是要赔医疗费的。在陈道海眼里,这些人放在后世妥妥的就是米托。
“还是典吏高招啊。”赵捕头迅速竖起大拇指夸赞。
“让你派人封锁码头的事情又办得如何了?”陈道海又淡淡一笑,岔开话题询问道。
“已经让人去打通绿营那边的关系了!曹副将眼里只有钱,陈大人的百两纹银,都能让他叫您亲爹了。码头那边封锁上一个月,根本不成问题。”赵阳奸笑了几下。
陈道海拍拍赵阳肩膀,轻笑说道,
“那我们就回衙等好戏正式登场吧,一直呆这也没啥好看的。”
就在外地粮商们聚集在一起讨论是否不卖也要拉回去,给文水县再次施压的时候,一个仆从慌慌张张的从外面闯了进来,朝外地粮商新选出来的大管事,太谷县的常理秋禀报道,
“常管事常管事,大事不好了。码头那边突然传来消息,有江洋大盗欲走水路窜到文水县城,县衙那边调动大批捕快封锁了码头,预计最快也得一个月后才能放行靠港船只。”
“什么?”常理秋大惊失色,冲开会的大批外地粮商一打手势,道,
“走,大伙都速去码头看看去。若真是码头被封锁,大伙的粮食怕得要继续降价了。”会场内乱成一团,不少人撞翻了桌椅,鞋子都脱落了还不晓得,浑浑噩噩的跟随着大部队冲向码头。
码头处果然到处是文水县捕快,站得密密麻麻的,禁止任何人靠近。常理秋花了些碎银,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消息。昨晚有名的江洋大盗石子旺的一个随从无意间被本县捕快抓住,后来招供说石子旺要来文水做一票大的生意。于是文水县大为惊慌,迅速封锁码头。
随后又有一个亲随走到常理秋身旁,附耳说道,
“老爷,衙门里抓了几个在陈、赵、唐三家米铺闹事的百姓,居然从他们口中问出了是我们外地米商鼓动的,而且还是老爷您派出的。”
“嗯?”常理秋眉头紧锁,这问题很大啊。似乎是被人一步步的把枷锁给套在脖子上了。派人去米铺闹事,自己有没有?肯定没有,还没到那一步嘛。
而从事理上再来说文水县封锁码头预防盗匪的事,这做法并没错。可封锁码头再结合有人冒充自己的手下去米铺前闹事,让常理秋嗅到浓浓的阴谋感。再看看周边的那些大为沮丧的粮商们,真的是猪一样的队友啊!看来自己要早作打算了。
第二天,被一直收押在大牢里的胡庆余堂的掌柜被放了回来。随后胡庆余堂放出的收购价开始巨幅下跌,落到了九钱一石,一副你爱卖不卖的架势。
粮商们慌了,经过商讨后再次云集到陈家米铺里,陈家米铺的掌柜倒是很肯定地答复要收购,
“诸位老兄不远千里而来,我们陈家米铺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吃进诸位的粮食,不过东家钱不是那么多,你们的价格肯定要优惠些,不然可没法子多收。”
“这价格都让到一两八钱了,还要怎么让。”有粮商扯着嗓子喊道。
“要是没有降价的空间,我们也买不了那么多粮食啊。到时候可就只能照顾少部分人了。”这陈家米铺掌柜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降价,那大部分人的粮食是收购不了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你就开个价吧。”常理秋代表众人问道。
“我看一两一石如何?”掌柜声音略微小了些,似乎也知道说出这个价格肯定会惹众怒。
“一两一石?”大部分的粮商眼珠子都瞪得老大老大,这价钱实在让人震惊。一两一石的话 ,此趟运粮过来那就是薄利了,基本没啥赚头的。
常理秋把一众粮商的神态尽收眼底,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异笑容,还好提前找了陈米商,自家手中的粮食以一两五钱每石卖了。死道人不死贫道。
“那我们不卖你们了。”许多粮商喊道 。
“不卖我们你们又能卖给谁?我们文水米业行会公议一两一石收购价。胡庆余堂还只八钱银子哦。码头目前都还封锁着,我怕你们再多呆几天,雨季就要来了。别说我没提醒大家。”
这么明显的做局,外地粮商顿时都明白过来这是着了套啊!如果不割肉怕是难以脱身了。文水县开始漫长的雨季了,米存放于船上容易发霉,再不处理掉,怕损失更大。
在常理秋的斡旋下,最终所有在场粮商达成一致意见,以每石一两一钱价格把手中所有粮食都卖给文水三大粮商。最终三大粮商统一收购了八千石粮食。填补完亏空的四千石,另外四千石一转手,以每石二两的低廉价格发卖给本地百姓,还赢得众多赞许。
这戏法演得不由彭立不佩服陈道海那翻云覆雨的手段,遂向叔父彭元瑞大力举荐了陈道海。
注:1、常平仓,中国古代政府爲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需民食而设置的粮仓。常平源于战国时李悝在魏所行的平籴,即政府于丰年购进粮食储存,以免谷贱伤农,歉年卖出所储粮食以稳定粮价。
汉以后,常平仓置废不常。晋武帝泰始四年(268),立常平仓,丰年则籴,岁俭则粜。清代常平仓保持了平粜、出借与赈贷三大功能。
爲了保证仓谷实贮,清代还规定了严格的盘查追赔制度。借粜仓粮时地方官要亲临验放。每年年底,州县官须将存仓数目造册上报。州县官离任时,将常平仓谷照正项钱粮交接,如有亏空限期赔补。如逾期不完,照侵挪仓谷定例治罪。督抚离任,要将册籍交待新任,限新任官三个月内查核奏闻。如有亏空,即行题参。清廷认爲:“若亏空仓粮,则一时旱潦无备,事关民瘼,是亏空仓谷之罪较亏空钱粮爲甚,自宜严加处分。”于是,雍正四年议定,“仓谷亏空处分,以谷一担,比照钱粮五分定罪。嗣后亏空仓谷,系侵盗入己者,千石以下照监守自盗律拟斩,准徒五年。千石以上,拟斩监候秋后处决,不准赦免”。如系挪移,“除数止千百石照律准徒,五千石至万石照律拟流外;万石至二万石,发边卫充军;二万石以上者,照侵盗例拟斩。”可见对此的重视程度。
5、彭元瑞:1731—1803,字掌仍,一字辑五,号芸楣(一作云楣),南昌县人,清代大臣、学者,楹联名家。
乾隆二十二年(1757)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继授编修。乾隆帝手谕嘉奖他为“异想逸材”,历任礼、工、户、兵、吏五部尚书,及《续三通》馆、《四库全书》馆、《清会典》馆总裁。嘉庆四年(1799)充《高宗实录》总裁。在朝有“智囊”之称,朝廷礼仪、制度等重大著作多由他裁定。 嘉庆八年(1803) 六月,以疾乞求休致,久之乃许,却仍总裁《高宗实录》。同年九月卒,赠协办大学士,谥文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