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琅不太明白阿狸四叔的话。
他太有反面经验了――真正历久弥醇的东西, 到了好时候肯定有一群人抢, 绝对轮不到他。还不如在不那么好的时候先抢到手,然后慢慢的养到好时候。
――这孩子并不是真的偏爱养成系,而是从小到大轮到他手里, 什么好东西都早就叫人挑走了。
所以看到喜欢的,他总是先想到扑上去抢。但实际上他能抢到的东西很少, 所以抢到了他就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抢不到反而是正常,倒没什么好郁卒的。
虽然现在的卫琅已经出落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少年, 手上已不缺什么好东西。但童年的阴影总是要如影随形的纠缠人一辈子, 是以卫琅至今也还改不了性急和悭吝的坏毛病。
是的,悭吝。
大多数人看到的都是卫琅的美貌和教养,少部分人在美貌的表皮之下看到一个杀胚, 却几乎没人知道, 在杀胚的背后,卫琅还是悭吝鬼。他的悭吝在财物上的表现是恋旧, 在人际上的表现则是护短。当然, 前提是这物、这人得是他的。一日是他的,终生都是他的。他护着的都是巴心巴肝的护着,且要护一辈子。
你看他眉眼斜飞、敛滟如波,动静生香、颦笑醉人,容止谈吐真温雅得不能再温雅, 是个如玉一样的美少年,简直天上才有,人间难寻。但在本质上, 卫琅就是个风风火火杀过去,小心翼翼捧回来,缝缝补补过日子,死咬不放护着短的不入流。
这个不入流的悭吝鬼虽然不明白阿狸四叔的道理,但他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就算不是自己的问题,他也得好好琢磨琢磨。
是以娶阿狸这件事他就暂且放下了。
卫琅觉得自己是认得清自己的心的。阿狸确实是他见过的姑娘里他最亲近的一个,虽然性格闷了点,但总体上他还是喜欢的。
所以他目下努力的方向是,用一种不同的方式去喜欢阿狸,等待那“历久弥醇”的滋味。
我们必须要说,在感情上,卫琅是个理论派。
理论派的特点是,看问题清楚透彻,分析指导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但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哪怕杀了他,他也体会不出喜欢一个姑娘和维护一个兄弟究竟有什么区别。
简而言之,卫琅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他不喜欢阿狸,但他不知道自己不喜欢阿狸,偏偏他明白该怎么表现得像是自己喜欢阿狸。
人都是很容易自作多情的。何况阿狸是个重生的穿越女――谁都知道,穿越和重生是玛丽苏两大重灾区,那魅力加成简直无视世界观和逻辑。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她的考场,她的任务就是实现一段完美的爱情。
阿狸开始感到不安。
这不安从三月上巳节开始萌生,到五月初五卫琅生日时到达极点。
上巳节不止有曲水流觞,还有水滨踏青,歌舞游乐。再古一些,这原本就是男女私定终身乃至淫奔野合的日子。在这个时代这一习俗虽然已经基本消失了,但是姑娘们在水边渔纤手,濯素足,嬉闹玩耍时,有男子捧了白茅前来搭讪,大多数人还是会心领神会的笑一笑,不予苛责。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也是一年之春江南最热闹的节日。后妃公主、高门大户的女眷们也纷纷出门踏青。当然,敢出来就不怕人看,何况出来本身就是为了给人看看,这些朱门里的男女究竟有怎样的风仪。是以水滨湖畔到处都是名士淑媛,四下里环佩叮咚、绮罗灿然,暗香涌动。
阿狸家也在城外水滨设了青帐。名士们自去修禊,女人们便在水边折花谈笑,也看四面里放歌踏舞。
阿狸的体质很吸引萝莉正太,她家中还没到社交年纪的弟弟妹妹个个都爱黏着她玩。别的淑媛们都和贵妇人们坐在一起,独阿狸身边围着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地上铺了毡毯,她就坐在那毯子上,给这个编只兔子,给那个编只蝈蝈儿。也不说话,只噙着笑,眉眼弯弯,拿草编兔子拱拱萝莉的小鼻子,四面便是一片“阿姊我要大老虎”的清脆童声。
风清水澈,阳光明丽,这姑娘眼眸比水还清澈,笑容比阳光还要暖人。自有少年偏爱这清汤寡水,那七分的容貌看在眼里,也有了十分的动人。
最先来跟阿狸搭话的,是沈家的沈田子。
阿狸对沈田子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这孩子很悲催。
因为门第相当,又都是小辈里的翘楚,所以他从小就被拿来和谢涟比。十五六岁上两个人还连璧并称。但谢涟的灵秀乃是天成,凡人再努力也有极限,不过两三年间,谢涟就远远将沈田子抛在后头。本来沈田子也不坏,奈何人人都习惯拿他跟谢涟比。比来比去他就成了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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