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走出房间的唐临对房间里发生的对话毫不知情,他现在正一心一意地等着修炼化人的法门。
他不想让萧子白再等下去了。
唐临能清晰地感觉到,萧子白的心里已经笼罩上了一片阴云,伤心、焦急、后悔、遗憾……各种负面的情绪在萧子白的心底胡乱地翻腾着,最后酝酿成一种朦朦胧胧的绝望,这绝望浓重得让唐临心尖发颤。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了自己当初看到过、不久前刚刚在心魔幻境中重温了一遍的剧情:萧子白八岁那年,巫祝卜得村落将要有大难,一定要烧死萧子白才可以泯灭灾劫。狂热的村人听话地把萧子白捆起来烧了,但却没能烧死,烧他的火光反而引来了魔修,魔修顺手杀光了村人,把萧子白带回门派,不料遇到了前来灭魔的凌山剑宗……
一想到这段剧情发生的时间,唐临就感觉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萧子白八岁那年。
八,岁,那,年。
唐临和萧子白初遇时,萧子白六岁半,他们在一起住了大概有两年,算一算,萧子白今年正好处在“八岁”的期间。
唐临本来觉得有自己在,应该可以回避掉这段剧情,为此他特意带了萧子白去村外居住,尽量避免萧家村人与萧子白的接触。如果不是他身量太小,驮不动萧子白,唐临早早就会把小孩儿带到千里开外,而不仅仅是找了个地方隐居。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毫无预兆地被孔六他们打包带走。
如果萧子白为了找他,而和萧家村的人有了什么接触,萧家村的人又正好做出了那个该死的“占卜”……
唐临不敢往下想了,从萧子白心中传来的绝望如潮水般,渐渐地蔓延感染,弄得他一时间也有些慌乱甚至不知所措。但是他不能慌乱更不能不知所措,如果想要帮到萧子白,他就要尽量快地回到萧子白身边,而为了能回去,他必须尽快学会化人。
唐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纷乱的思绪,硬着心肠不去触碰萧子白的情绪,抬头看向黑衣少年玄宁:
“要怎么才能化人?”
玄宁拍拍手,敛去了身后招摇的七条尾巴,在储物袋里摸了摸,随手扔给他一块玉简:“你自己看看吧。”看着唐临似乎仍是不解,他又做了个将玉简贴在自己额头上的姿势,唐临顿时恍然,学着他将意念探入玉简中查看。
一看之下,唐临不由得嘴里有些发苦:化人的法门比他初时想象的要艰难很多。
他本来以为,所谓的“化人”最多只是收敛妖气的法决而已,却没有想到,这其中包含了一系列的大小法术,涵盖了方方面面,比如收敛妖气、改变容貌、隐藏妖丹……甚至包括伪造出灵根和金丹。
是的,唐临不但没有灵根,未来也不会有金丹,取而代之的是妖丹,甚至他修炼到最后也不会出现元婴元神,不得不以修炼法决进行伪装;他也没有灵根,操控灵力依靠的是种族天赋,这种操纵比起修真者们要得心应手的多,连相应的法决都不必使用。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唐临还是得背下大段大段的口诀和手势,以防被人发觉他只靠意念就可以呼风唤雨……
这实在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程,唐临在海量的信息下愣了一会,然后忍不住说:“我以为我已经化作人形了。”
玄宁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来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嗤笑他道:“你当初吃的是化形草,又不是化人草,你也知道你只是化的人形。现在的修真者一个比一个精,你要是觉得只化出个外表也不会被人发现,那你就只管下山去好了。”
唐临默然,他知道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侥幸,与其指望自己侥幸不被发现,不如好好修炼眼前这些法决。他握紧了玉简,将它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将灵识探入,一瞬间,字句组成的海洋将他彻底淹没。
小孩儿,千万要等我。唐临想,他眨了眨眼,隐隐能看见金红的流光自他眸中一闪而过。
萧家村口的老树干上,被牢牢捆绑住的萧子白猛然偏过头,躲开了被人群丢来的一支火把。他偏开了脸,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却依然砸中了他的右肩,那火把翻滚着从他滑腻腻的衣服上滚下去,没能点燃他满身的油脂,反而在萧子白的注视下渐渐熄灭,熊熊的火焰化成了一股袅袅的青烟。
这近乎诡异的情况让激愤的人群沉默了片刻,但很快,人群中就传来了高高低低的议论声:
“已经三支了,还是没能点着……”
“妖怪啊,他真的是妖怪啊……”
“难怪要烧死呢,这样的妖怪怎么能留在世上……”
“火,再多来点火……”
“快点把他烧死就好了……”
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最后演变成了异口同声的滚滚声浪: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红光满面的村民们一边有节奏地跺着脚,一边一遍遍高声地嘶吼,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兴奋极了,仿佛在大庭广众下烧死个八岁孩子是一件多么有趣的活动。
萧子白没有理会人群中同仇敌忾的憎厌眼神,自顾自抬起头想看看天空,但现在是夏秋之交,头顶的树冠尚茂密,天色又已经渐黑,任他再怎么努力张望,也还是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
“团子,你现在究竟在哪里……”萧子白默默地想。他当日下定决心来了萧家村,本来是想雇几个人帮他去找唐临。在他想来,自己离开萧家村已有些时日,又因为日子过得好,样貌比起从前多多少少有了些变化,衣服鞋袜也精致了,看着和一般的富家孩童无甚差别,应该不会有人把他和那个失踪的“妖怪”联系在一起。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一进村子,就撞见了自己的爹娘。
“娃他爹,你看,那个人像不像?”他的娘刚刚看见他,眼神就猛地亮起来,伸手戳了戳他爹的腰。被他爹娘的视线一扫,萧子白颈后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他直觉不妙,便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想走,却被人粗鲁地一把扯住了衣后。
“你们要干什么?”萧子白厉声喝道,他挣扎着想要脱身,但一个八岁的孩童如何挣得过身高七尺的昂藏汉子。他那个壮实的爹只轻飘飘一扯,他便立足不稳,竟被直直拉了起来,然后他爹便伸了手来,直接扯开了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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