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愈加恶劣起来。芳芳气得胸闷,然而自己毕竟有求于他,只好忍了,扭过头去拿袖子往眼睛上一阵乱揉,揉得一双眼又发红起来。
静了好一会儿,之恺丢了张手帕过去,
“把脸擦了。”他命令道。
连那手帕都绣有精细的折枝花卉,饰着水蓝色的柔美花边。芳芳有些不是滋味,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酸酸道:“好香……”
依然是淡淡的脂粉香味。
她边说边拿眼角瞅之恺,本以为他多少会说点什么,谁知他头也不抬,只随口“嗯”了一声。
——再不说话。
芳芳只得闷闷的捧着手帕擦脸,那一脸浓艳脂粉混合着泪水、汗水,越擦越糊成一团。
心头一酸,泪水又滚落下来。
之恺眉心微曲,又扔过去一张手帕,“好了不要哭了,烦不烦人!”
芳芳心头有气,看也不看就抬手狠狠一挡,将那手帕挥在地上,带着哭腔大声道:“我不要女人的手帕!”
之恺怔了片刻,气结道:“这手帕是我的!”
他一把捞起手帕,在她面前抖开,“你给我看清楚!”
芳芳抹着眼泪,从指缝中往外看——果然,那只是一张纯白素帕,没有半点纹饰。
她不服气,仰头嗅了嗅空气里挥之不去的脂粉香,挨个指点车厢内的摆饰,气咻咻道:“那这些东西呢,还有这个呢?都是你的?你居然喜欢女人的东西,莫不是变态吧!”
之恺“呵”了一声,眼神邪恶地凑近她,“我就变态,你怕了么,怕你就下车吧。”
……他显然是在回避问题。
她才不相信他会喜欢这类东西,当然更不相信他是变态。
只是他宁愿称自己变态也要回避问题,也挺没出息的。
芳芳一边接过手帕来继续擦脸,一边腹诽着。之恺便也不再理她,兀自又转过身去,两手摊开靠在车厢内壁,身子舒展成一个大字,闭目养神。
阳光透过珠帘斜斜打在他脸上,他双眸轻阖,浓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两片薄唇抿出漂亮的弧度。
芳芳偷偷地、贪婪地打量他。
之恺忽地睁开眼来。
芳芳来不及收回目光,惊得赶紧埋头下去,扯着手帕满脸通红。
之恺那头没啥动静,似乎也在沉默。
芳芳又小心偷瞟他一眼,他依然还是刚才的姿势,身姿舒放,悠哉悠哉。
“打算去哪里?”他闭着眼,忽然问道。
“……我也不知道。”芳芳垂头丧气的。
这么义无反顾的一跑,暂时也是没法回家了。接下来要怎么收场,她还没来得及想。
“去书院如何?”
“好……!”
芳芳忽然觉得感动起来。从小到大,每每她在府上受了委屈,不想回家的时候,便在外头溜达到很晚很晚,磨蹭到最后,却也不得不回去……而如今,这般无处可去的时候,竟还另有一方栖息地!
而且,还有一个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的人住在旁边,似乎比家里还更多几分归宿感。
虽然这一切都是老爹的安排,可她更觉得,像是上天的安排。
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珠帘折射进来的细碎日光,在脚边流光溢彩的闪动。芳芳觉得……日子忽然变得温润明媚起来……
马车一路驰骋。
芳芳开始啰啰嗦嗦的讲述自己被逼婚的经过:
“一开始听说要嫁给谭宇文的时候,其实我是拒绝的。因为我不想像个傀儡一样,他们叫我嫁,我就马上去嫁。我知道谭宇文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愿意随随便便嫁了以后,每天过着不知所云的生活,很辛苦,很煎熬,这样旁人见了一定会骂我,根本就对自己不负责任,证明我是一个态度轻浮的人……”
她时而叹气,“你教我反抗的那些话,我都懂。只是家里……实在没有我说话的余地……”
之恺依然闭目假寐,虽然没什么反应。然而芳芳知道他在听。
“高才……”
芳芳讲完自己的事情,又期待的望向他,“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之恺原本平稳的呼吸不由得滞了一霎,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芳芳一脸期待,“瞧你的派头,家里必然非富即贵了。所以很好奇嘛。而且,你对我这么了解,我对你却一无所知,这太不公平了吧。”
之恺举目望向别处,眉眼淡淡,“我家里不是做官的,你别问了。”
不是做官的,出手却又那么阔绰,那就是经商的了,一定是这样!
说到出手阔绰,芳芳又想到先前他抢在她前面强行买下的那对红宝石耳坠,也不知是送给哪位红颜知己。
“对了,上次你从我这里抢走的耳坠,你送出去了么?”
之恺点头,“送出去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劲,“嘿,什么叫从你这里抢走的,你付钱了么?”
芳芳无心与他较这个劲儿,此时此刻,她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转瞬即逝的掠过,虽然也就是一扫而过,却也实实在在的在她心上清晰的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