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忧还没说话,就听那道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啊,大公子,若是日后家主问起来,说小公子是因为逛青楼,养男人死的,那也太不值当了。”
张清玉以为尹忧是把江衍当成了自己,所以话说得理直气壮。
尹忧转头,看向张清玉,只是冷冷的说道:“大显律,秀才以上功名之人收受他人钱财百两以上,即刻取消功名,九族牵连,三代不得入仕。”
他拎起自家奄奄一息的弟弟,晃了晃:“说,你给这个玩意儿送了多少?”
尹悦被尹忧残暴的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哪里还有精神去算这些,何况他大手大脚惯了,送人的财物有多少,他根本不记得,只是发出了几声低弱的哀鸣。
跪在一旁的尹悦的书童见自家主子就差被大公子晃死了,心急如焚,立刻开口:“回大公子的话,小的不知道公子究竟送了张举人多少银两,不过记得公子送了他两只羊脂白玉的镯子,还有一把纯金的平安秤,镯子是在福禄斋买的,一共两百三十两,小的这里有福禄斋的收据,平安秤是夫人让公子带着上路压车的,不算工艺,一共六十两。”
尹忧冷冷的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张清玉,对书童道:“即刻报官。”
张清玉这下是真的呆住了,牵连九族,他还有个在老家当知府的姑父,表兄和他一样是今科举子,还是状元呼声最高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就这样被他牵连没了功名,他几乎能想象得到他回乡以后的日子。
“大公子,大公子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东西我可以都还回去的,大公子!饶了我……”张清玉什么形象都没了,跪倒在地上,哀声哭叫。
尹忧皱起眉头,对站在门口的亲兵说道:“把这些人都拖走。”
谁也不敢在这里多呆,连带着哭嚎不止的张清玉也被亲兵拖了出去,等到闲杂人等都被带走,尹忧这才对江衍行了一个大礼。
“末将见过陛下,陛下千秋。”
江衍看了看双眼已经开始浮肿的尹悦,不无担忧道:“尹将军请起,还是尽快把令弟送医吧,我看他有些不好。”
尹忧说道:“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胆敢冒犯陛下,就是死了,尹家也不会有人怨怼您的。”
江衍能听到尹忧的心声,他说这话确实是出自真心,但是这让他更加过意不去,说到底他也没损失什么,尹悦只是个孩子,被打成这样,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他若是不依不饶,倒是失了仁道。
“尹将军,朕确实没有怪罪尹悦的意思。”江衍皱起眉头,说道:“别再说了,朕记得李太医今日休沐,他就住在附近,把他送过去。”
阿冬阿夏答应一声,阿冬一把拎起尹悦,他身上的伤不重,大多在脑袋上,一摸就是一手的血,阿夏不着痕迹把手搭在尹悦的脖颈间。两人互看一眼,知道尹忧确实没有放水,他下手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尹悦的伤确实很重,他这遭能不能活着,大约真的要看天意。
尹忧连忙跪地谢恩,同时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他下的手,不到江衍表明态度之前,是不会让自家弟弟有生命危险的。
江衍的脚步顿了顿,瞥了尹忧一眼,为他的小私心有些好笑,同时暗暗的把尹家记在了心里。
若是尹家人都像尹忧这样,倒是要注意了。
尹悦伤了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听到江衍的每一句为他求情的话,大哥的拳头打在身上很痛,可是听着那些话,他觉得自己有了力气撑下去,努力撑下去不要失去意识,只为了再听听那些好听的话。
他这辈子都活在大哥的阴影下,他乖巧,别人说他不如大哥灵气,他活泼,别人说他不如大哥懂事,他习武,每个人都说他没有大哥的天赋,他学文,每个人都说他没前途,比不得大哥。每个人都在他面前提大哥,除了那些别有用心来讨好他的人,所以他愿意和这些人在一起,他觉得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他自己。
但是从没有人站在大哥面前,话里话外,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