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犹存。
饶是柴溪,都禁不住看愣了神。
“何谈叨扰,”妇人盈盈笑道,声音轻缓柔和,就像是一道清泉淌在了柴溪心上,“远来就是客,姑娘一个人?”
……柴溪突然有了一种客栈的即视感。
“不,我不是一个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澄清道,“我、还有其余四个人是从东土大唐奉旨西行取经的,今天刚好从此经过,见这里只有一户人家,又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容我们借宿一宿?”
“有何不可?”
妇人唇边的笑意未变:“姑娘叫他们几位进来就是了。”
等到柴溪把孙悟空他们叫进来、和那妇人一一行过礼之后,旁边的丫鬟已经备好了茶点。她接过冒着香气的茶盅,尽管自称贾氏的妇人再三邀约,她也根本不敢坐下来,就站在一旁一口口地抿着茶水,假装专心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实则来回打量着屋内的装饰。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贾氏所言偶尔有几句飘进她耳朵里,贾氏自我介绍说是前年丧了夫,家大业大,膝下有三女一儿,都还未曾婚配……
……未曾婚配?
柴溪意识到她介绍家业到底是什么目的了,她以前也有几次被家里长辈逼着相亲的经历,此时已经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她慢慢地把茶盅放下,咽下了口中的茶水,生怕自己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而呛着或者把茶水喷出来。
“我儿子现在不方便过来,不过,我刚才差下人去问过了,他说想要见见姑娘。”贾氏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柴溪手抖得连茶盅都有些拿不稳,“而我们母女四人,也想要招夫,如今长老四位正好,不知意下如何?”
她不想见啊……
柴溪硬是又灌了自己一口茶水,憋笑憋得厉害。她反正能预料得到众人的反应,只要等着长老他们拒绝然后自己再捎带着说两句就行了。
嗯,她本来是应该这样的。
“不行,”情急之下,柴溪脱口而出道,“我不同意!”
唐三藏:“……”
贾氏:“……”
孙悟空:“………………”
她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然而这已经晚了,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到了她身上,柴溪转过头,假意咳嗽了一声,不过这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我说,柴姑娘,”猪八戒早就对贾氏的提议动了心,这时候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师父让大师兄留下成亲,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这位老菩萨的儿子吧。”
——这厮还在记恨下午她揪他耳朵的事!
尽管气得咬牙,柴溪也知道确实是这么个理儿。更何况,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直接脱口而出了那句话,完全,搞不明白。
“方才是我太着急了,”她低着头,叹了口气,“我以为,若想取得真经,就不能在这里停下还俗。我也只能奉劝至此,接下来的还要看大圣和你们自己的意愿。不过,我是不会答应的,这位贾姓娘子,您儿子配得上更好的人,我先去看看长老那匹马了。”
说完,她就拂袖而去,虽然这么做很失礼,但柴溪自己心里完全就是一团糟,如果再不从那里离开的话,她可能真的会变得相当奇怪啊。
现在能和她站到一条战线的也许只有白龙马了……他们总不至于牵匹母马过来吧?
就算真的牵过来,白龙马的真身作为一条龙,应该……不至于答应吧?
结果,等柴溪到了白龙马被拴着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啊,”那人转过头来,神色讶然,但打量了她片刻之后,脸上便显出了腼腆的笑容,“您就是母亲所说的那位姑娘吧?这么贸然逗弄你们的马实在是抱歉,只是我一贯爱马,看到这么一匹骏马,就实在忍不住……”
“不不,没关系的。”柴溪眼神游移了一下,“既然它这里有您看顾,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她转身就想走开,却听到身后那男人说道:“等等,姑娘,难道您就这么不愿意和我相处吗?”
柴溪:“…………”
她回过头,看到他面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严肃的神色。这么看过去的话,这个男人——贾氏的儿子实在是俊秀得紧,但不知是不是和长相奇特的几个人相处了很久的缘故,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是的,”她一笑,“我不愿意。”
柴溪也感觉到了这宅邸和一连串事情之中的蹊跷之处,但见大圣对此不发一言、又发现他们并无害人之心,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她连饭也没吃,拜托在廊上遇见的小丫鬟领自己到了贾氏安排好的住处,自己打好了地铺,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她到底在心烦意乱些什么啊?
……咦?
她并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又一个翻身之后,柴溪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下柔软的褥子,突然变成了冰凉的、还带着点湿润感觉的草地,她连忙坐起,发现自己正在一片松柏林之中,身边再无旁人。
果然……
就在柴溪还把昨晚的事连在一起思索的时候,她终于注意到耳旁回荡着的嚎叫声。那是从林子深处传来的声音,她能认出这个声音,那好像是……猪八戒?
她不太能确定猪八戒在那里惨叫的缘由,但在柴溪打定注意、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之后,她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猪八戒,昨天的逍遥自在早已不见,他正被绑在树上挣脱不得,那绳子还有愈绷愈紧的趋势。
“柴姑娘!”他看到靠近过来的柴溪,连声喊道,“柴姑娘,快救救我吧!”
柴溪可还记着昨晚的仇呢,她环抱着双臂靠在旁边一棵树的树干上,笑得有点幸灾乐祸:“哎呀,八戒哥,你怎么成这样了?”
哪晓得听了她这一问,猪八戒的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
柴溪:“……你不会是真的答应她们要入赘了吧,入赘专业户?”
“瞧,瞧你说的,”他拧了拧身子,还没放弃从绳子里挣脱出来的想法,“我怎么就成了入赘专业户了?”
“你看啊,”柴溪一听他这话,掰着手指给他数了起来,“卵二姐、高小姐,还有这次这个姓贾的娘子的女儿,前后都有三个了。亏我还帮你追高小姐呢,要还俗你好歹也找她啊,你这个花心大萝卜的渣。真是活该被他们捉弄,捆在树上。”
猪八戒:“………………”
“好好好,你说的是,”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得不低头,“柴姑娘,快帮我松绑吧,老猪知错了。”
“……其实我也想帮你松绑。”
柴溪围着猪八戒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那棵树旁边,靠着它的树干坐在了地上:“但很可惜,这个绳结我不会解,等长老和大圣他们过来再说吧。”
“绳结?解不开?”
“是啊,”她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与其说是不会解,倒不如说是不希望让我解开的样子,也许是觉得八戒哥你受的惩罚还不够……总之,还是再稍微忍一会儿吧。”
结果,是让猪八戒唉声叹气的好一会儿。
“原来如此,那几位都是菩萨啊,”听孙悟空说了来龙去脉之后,柴溪又看了一眼刚被沙和尚松绑的猪八戒,他已经完全瘫在了地上,“结果,只有八戒哥一个人上了当嘛。”
“这呆子也是合该。”
她还在因为猪八戒的窘态和大圣的话发笑,突然听到对方叫了声“五行”,闻声回过头来:“怎么了,大圣?”
“我想知道,”他眯了眯眼睛,“那时候,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地替老孙拒了那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