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累。
严昀其实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亲昵地在手指上卷着那绺头发,半真半假地继续道:“事实上,当时城主大人还发现了一些别的端倪,虽然没有和别人讲,但是我自然是当晚就知道了——那就是,这个凶手的身材必有异于常人之处。也正因此,我才会知晓这人的身份。”
别的端倪不假,但那却是严昀后来结合红砂阁的情报和杨唱舟的话才发现的。
严昀的眼神已经变得锋利挫骨:“是了,此人正是当天谋害杜家公子之人。而凶手已死,幕后之人的下一个目标自然便是恐怕已经掌握很多内/幕的镜华城主……啊,或者是……我身上。”
他最后突然扭转的话头让华臻不禁愣住了,心头猛地升起剧烈的惶恐。
原来不仅是为了扭转自己背负了众人仇视的坏名声和“暴戾坏人”的印象,他真正的目的竟然是将真凶的目光引到他身上!武功高强的镜华城主和虽然心计叵测但武功全失的俏男宠,谁是软柿子自然一目了然!
华臻突然手心一阵冰冷,他正要挣脱严昀的手告诉他自己完全能够保护他的安危,就见他突然朝自己莞尔一笑,下一瞬,他的眼前便开始一片模糊。
可恶……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下了药……严昀他,竟敢下药!
严昀看着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旁的蒙面女子,无奈地看了华臻一眼,恋恋不舍道:“咦,三个月这么快就到了?”
蒙面女子自然便是遥久,她和几名纷花堂的属下几乎是十步过百人地就将严昀带离了漩涡的中心。
“再不到三个月你就能把自己当成靶子给人往跟前凑了,我再晚到片刻你恐怕就要性命不保了。好大的胆子!”遥久见他还抱着陷入昏迷的华臻,更是气得瞪他,“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
严昀皱了皱鼻子:“……抱到红砂阁去如何?”
遥久几乎要被他气笑了:“你以为红砂阁是土匪寨子不成,掳上去做你的压寨夫人,还都是一片红的红红火火送入洞房直接合了你的意了?”
严昀不吭声了,遥久这才冷哼一声:“华府别馆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丢下就行了。至于你,立刻跟我回红砂阁,柳、少、主。”
严昀:“……”
……
在回到红砂阁从柳如期手里正式接手了少主之位之后,严昀坐在柳如期书房里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想要恢复武功,父亲,我知道你有办法。”
正站着倒茶的柳如期闻言一愣,和蔼的表情僵在脸上,已经去除人/皮/面/具的脸上表情有些怔然,一瞬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直到他看到严昀认真的表情之后,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骤然升起的暴怒让他一把将桌上的杯盏全部挥到了地上!遥久才在不久之前泡的枸杞茶随着四散迸裂的瓷片流淌了一地,研碎的枸杞末和着还带着余温的茶水,在瓷白的衬托下宛如鲜血一般,像是在哀婉地预示着什么。
在江湖上一贯以神秘冷静闻名的红砂阁主此时正失态地双手撑在桌面上,好一会儿才猛地抬头看向严昀,眼角已经飞起红纹:“你说的是认真的?”
而严昀在说完之后反而像是解决了一件心事,似乎在自己冲口而出之后,原本一直郁结在心口的彷徨也已经尽数放下。他点点头,向后靠在椅背上支起了下巴,酒红色张扬恣意的华服和他脸上轻松淡然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脸上别说红色纹路了,连起码的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反而闲适地敲了敲扶手:“是的,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柳如期怒道:“你清楚?你要清楚怎么说得出这种话!那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做的努力,会被你一朝逆转?怎么,毁了红砂阁在江湖上的中立地方不说,你现在还想要毁了你自己吗!”他像是想要竭力控制住自己,不知道是为了宽慰严昀还是宽慰自己,“其实你没有武功也不是什么坏事,听我说,你并不会被……”
他还想再说下去,严昀却只是打断了剩下的劝说,静静敛下眸子道:“这件事势在必行。”
那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人心神颤栗,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柳如期脸上表情顿时灰暗了下去,原本还盛满怒意的桃花眼像是被摄去了灵魂,这张与严昀有四五分相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老人般枯萎无神的绝望神态。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柳如期重重坐回椅子里,声音却很是疲倦,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荒诞的决定。
严昀感叹道:“能让我穿越过生死的横河还挂念着的,也只有他了吧。如果我是中了魔障,那我真心希望,能一直被魔障所蒙蔽。”
他话里的意味自然是指自己从“现世”穿书却以另一个身份喜欢上了华臻,虽然严昀现在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既是严昀又是柳怀砂,即便系统在一开始模模糊糊地提到过自己和这具身体无论外貌还是内在性格都相似近100%,他那时也万万不会预料到竟然就是自己的身体。
严昀已经问过红和蓝,但是让他不解的是,每次他想要追根到底追问的时候,红和蓝都会语焉不详地用“升级系统”的借口搪塞过去,然后好几天不见踪影。这样几次,严昀也看出了端倪,恐怕就在自己当初“穿书”这个过程上。如果能解开那次穿越之谜,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严昀这番话听在柳如期耳朵里就不知他会怎么想了。
果不其然,柳如期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似乎为了严昀的话而震怒不已。但最后他只是闭了闭眼:“那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