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见我吗?”你站在我的面前。
从婚书签订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看上去好像是又清减了几分。我心里一阵歉疚。若不是两头挂牵着,你就不用这样匆匆忙忙地往来奔波。
“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内宅都告诉我说,你康复得很好。”你问。
我摇头。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说:“什么?”
我说:“你早就知道了吧。”
你看着我。你低了一会儿头。你没有说话。
我说:“就连你,也是不可以信任的吗?”
你抬起头来。你说:“是的。我知道。”
我说:“孙大夫和父亲全都知道吧。”
你说:“是的。可是,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怕你知道心情波动,难以控制情绪,危及,危及母子,所以,我们决定暂时不要告诉你。”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说:“就连不能出门的姨娘,也知道吧。我还以为她是想明白了,想重新恢复我们母女的和好,还以为这些天她给这里送各种滋补东西,三天两头让人来问候探视,是因为她觉得以前的一切都做错了。我还觉得对她很歉疚。想不到,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她关心的不是我,而是,而是…….”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一阵心酸顶住了咽喉。
你赶忙说:“琴儿,你不要这样情绪激动。你先坐下。你坐下听我说。”
你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椅子里。
你说:“琴儿,其实这并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影响。我不会在乎。”
我看着你,我说:“可是我在乎!我在乎!我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的容器!并不是一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在里面放进什么的容器!”
我的眼泪涌了上来。我说:“我不要在身体里有这个人的东西,我不要他的脏东西留在我身体里!”
我说:“我厌恶这一切!我厌恶所有的这一切!我厌恶我自己!为什么我不当时就死了!为什么!”
你在我椅子前跪了下来。你说:“琴儿,琴儿,你不要这样,不要激动,求你,有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好好商量,不要在这样沸腾的情绪之下做出决定,我们冷静一点,再一起商量,好不好。”
我摇头,我说:“这件事情,没有商量。我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说:“不。琴儿,你不要做,不要这样想。这孩子的存在,对我们的未来,对我们的恩爱,没有任何影响。大家都会认为这是我的孩子。他不会成为你一生的羞辱和笑柄。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生下他。你现在月份还浅,就算到了婚礼的时候,也看不出来。婚礼一过,这件事情就不会再伤害你了。”
我说:“怎么可能不再伤害我?从现在起,我日日夜夜都要面对这个行为的后果,这个后果时时刻刻都会让我重新回到那个晚上。我会一直陷落在那个时刻无法离开。我不能接受这种事情。我必须让它停止。我绝对不会生下这个孩子。我宁可现在马上就去死!”
我说:“我一生什么都不能自己决定,不能决定自己出生在哪儿,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嫁,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如果我连这个都不能自己决定,那么,这一生,我还能决定什么?我到底还能决定什么?!”
我这样说着,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不断滚落下来。
你看着我的眼泪,你再次觉得心都要粉碎了。为什么我们的家庭,会给琴儿带来如此之多的羞辱和痛苦呢。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
你说:“琴儿,你的感受,我都非常了解。你心里的痛苦,我都能感觉到。可是,你现在不能小产。你被伤得很重。你的情况其实很差。你不能在短期之内,再有比较大的损伤了。可是小产,就是这样比较大的损伤。胎儿虽然现在还很小,但是,整个内部,都会要经历剥离和脱落,还有再一次的撕裂。你有很大的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再次发生大出血。如果再有一次,你会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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