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色迷人。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更鼓敲过了四巡,狄府外院的书房依然烛火摇曳。
飘忽如蚕豆的火光掩映在书案后端坐的狄知府,是一张忽明忽暗的模糊面容。
“哒哒哒……”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散一室的寂寥。
“大人。”管事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地镇定谦和,狄知府隔着门扉都能想象出来他现在的姿势,肯定是弓着身子,垂着头,一脸恭敬。
突然心里涌起莫名的烦躁,“进来。”语气里夹杂着直白的烦躁。
管事的背就弯得更下了。
“大人,刘爷到了。”眼角轻轻一抬。
“赶紧请他进来。”狄知府神情一肃,敛去眉宇间的戾气,挂上惯常的若有似无的笑。
一息之后,刘罕沉重的脚步声就出现在门口。
“狄大人……”沙哑的嗓音失了一贯的豪迈和张扬。
听得狄知府心情更加烦躁。
“坐。”眼看着刘罕张口想要说话,狄知府打断了话头先让他坐。
刘罕讪讪地坐了他对面,等着管事麻利地捧上茶盅后悄声退下。
房门阖上,隔绝出一片绝对*的空间。
刘罕的忍耐也到了尽头,抱怨的话一下子汹涌而出——
“姓唐的那小子想干嘛?他以为撺掇着我手底下几个不安分的就可以让我自顾不暇?还是以为就凭那几个小虾米,就可以重开船市?我呸……”刘罕连珠炮弹似地话中满是不甘和怒气,就像夏日落冰雹,个个拳头大小,砸到人脑门上,不死也伤。
狄知府不由皱了皱眉。沉声道:“你急什么,有话慢慢说。”
“慢慢说?怎么慢?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也是身处油锅沸腾!”刘罕的言下之意是指那日端午宴会从河道里捞出来的金条。
满脸明晃晃的嘲讽。
这家伙太不像话了。对他如此嚣张。
狄知府的脸色就整个沉了下去,阴狠的怒气在眸中一转而逝:“那天的事情。你也难辞其咎,怎么就着了唐韶的道?码头可是你的地盘,竟然就让手下人闹了起来。若不然,怎么着都轮不到他带来的人下河道,要知道,这些金条事关重大,你和我现在都交代不了……”
狄知府的话不轻不重地落了下来,却是点了刘罕的死穴。
刘罕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口气岔在了胸口。
那天,手底下人紧急来报,说因为连日来船只靠不上码头,客人一窝蜂地过来闹,不给货就要求赔钱,码头乱糟糟的,漕帮私下更是人心惶惶,因为他们的月钱已经拖欠了一个多月了,眼看着码头上闹着要赔钱的客人越来越多,不知道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漕帮没钱了,亏空了一大笔,人心浮动下。那帮子靠力气活养家糊口的糙汉子就急得脸红脖子粗,围着码头上的管事要求当场给钱,管事没有接到吩咐,哪里肯付钱,一来二去,就动起了手。
看守码头的都是漕帮养着的闲帮,平日里趾高气扬很狗腿,对手下那些靠力气赚钱的汉子呼来喝去、不以为然,而且还要苛刻他们的工钱。中饱私囊,有些脾气冲的汉子已经为了工钱的事情和闲帮起过冲突。只不过后来都被私下狠狠教训,不敢再闹。说到底,两帮人马积怨已久。
乘着这个当口,所有的愤怒都挤到了一起,除了动手就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些闲帮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一挑一的情况下肯定不成问题,可是,当糙汉子的人数远远多于闲帮时,他们就只能被揍得缩成一团,毫无招架之力。
有眼力的闲帮一看情势不对一早就跑回漕帮报讯,下面的堂主大吃一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压着事情,立即亲自跑到狄知府这边报讯。
得知一切的刘罕脾气一上来,不假思索就派了杨泽去办妥这事。
然后杨泽就领着同在狄府的手下中的大多数立即赶去码头了。
等到要下水去捞曹瑛时,他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
可是,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面对着冷峻沉默的唐韶,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压下了破口大骂的冲动,还得扯出虚假到连他自己都想吐的笑脸。
憋得他怒火中伤。
他堂堂漕帮刘爷,何时要对个毛头小伙子毕恭毕敬了?
就算是狄知府,他也不放在眼中,出入狄府如自己府邸。
可偏偏这个唐韶,先是狄知府畏畏缩缩地说他是圣上钦点,必然有强有力的背景靠山,让他不能轻举妄动,搞得他一忍再忍,就被唐韶无声无息地给破了官林的仓库,若不是杨泽聪明,早一步抓到混进漕帮的暗探,官林仓库里的那批东西压根就来不及转移出去,此时,恐怕已经坏了侯爷的大事,幸好弃车保卒的快;这下,他再也不听狄知府那套什么“谋定而后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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