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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忆起来了,去年冬天在皇陵祭院,不知是谁从高墙外丢了几包东西进来,那是两床寒被,那是十几包治疗风寒的药材,还有几身寒衣。
她猜是温子仓,可温子仓每次是通过看守的侍卫送来的,每次都要少不得花银子打点,看守的卫兵才肯送来。
“池睿……”
“你记得我。”
黑红的血滴落缎衣,慢慢洇开,散开一朵猩艳诡异的花,释放出最后的冶艳之美。眸光颤颤,想要抚上她的脸,却无力地垂下,眼中流泻绵绵情意。
池睿声音哽咽,欲言无声,他一直在静默地守护,守护着她,守护他的梦。
温彩望着面前被染上了血色的男子,血光里,他是如此的圣洁,往事浮光掠影,斑驳而过:
他们夫妻被贬庶人,圈禁皇陵后不久,她第一次被冷晓召入宫中,冷晓以莫须有的罪名罚她跪在冰雪地上,在她摇晃艰难地出宫时,一个人将一包东西塞给了她。
里面是一包药\膏,贴在膝盖能保暖,可以治愈她跪了半日留下的寒气。
那个人的气息,她记得,正是这淡淡的松柏香味。
他,就像一株长青的树,给了她最暖心的帮助。
“我记得你,记得在畅园时我们第一次相遇,你与早逝的三皇子、顾浩同来畅园给天乾皇后挑选千秋寿辰礼物,那天,你是他们中间最瞩目的一个,明若阳光……”
她竟一直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逢。
亦如他一生都无法忘却她。
她未婚时,他试着想要走近,却因她是和离妇被母亲所阻,当他拿定主意要娶她时,却传来她与雍郡王慕容恒订情的消息。
“池睿,你的妻了好吗?”
“在我的心里,早在那年春天的畅园便有一个妻子。”
那个人,是她!
原来,他们曾在心里都记挂着对方。
而他错过了一段原可以属于他的良缘。
他看着她被皇后刁难、羞辱,看着她看似臣服,却始终不屈的眼神,她柔弱的身姿跪在冰雪地上,依旧是那样的坚韧,却在他与她迎面错身而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于她,多少苦都不再是苦。
年少时的相思,只是因她的活泼灵魂、单纯可爱而心动。
未来漫长的岁月,因他对她的了晓而情深难拔。
他继续道:“除了她,我谁也不想娶,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是啊!很傻,原来我们错过了一段良缘,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只喜欢你。”
“池睿,若有来生,我们要早些相遇相识;若有来生,你娶我为妻可好?”
“好,我娶你为妻!”
他拥紧了怀中的她,感受着她越来越弱的气息,最终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殒命。眼泪,不由自己地滑落,落在她的额头,在她的发际间停凝,化成来世她发际间那枚褐痣。
曾有人说,眼角的泪痣是前世情人落下的痴情泪,却不在她的眼角,烙印在她的发际,来生的好几回,先是被杜七婶当成了一枚虱子,后又被杜鹃误会,“吓奴婢一跳,还以为小姐长虱子,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一定会训斥奴婢服侍不力。”为了不被更多人误会,温彩在来生不是用发饰遮掩便是在那儿挽一个小辫遮住。
“顺娘,若有来生,我定不让你死在我怀里,我宁愿是我死也盼你生……”
这种痛,太过沉重,几近要将池睿压垮。
一语说完,池睿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
这一段恋情,从来没有开始过,却一直种在彼此的心头。
她从不曾忘却他。
而池睿一直都记挂着她。
他一次又一次暗中的送去寒衣寒被、送去药材,他们没粮吃时,又悄悄地抛进米粮,不留名姓,可因为他的气息,她还是知晓了他。
若非她早对他有心,又怎会记住他的气息。
一个因长辈劝阻时的迟疑,他错过了原该属于自己的良缘。
和离妇又如何?她原就是冰清玉洁的,如果那时他多一分坚持,她便是他的妻,他不会承这蚀骨的相思,不用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怀里。
在旁人没发现他时,他轻柔地从她身上摘下了一枚指间的戒指,这许是他今生唯一留给自己的礼物,以权他对她的一片相思之意。
来生,我定不会再迟疑,我会勇敢地追求!
池睿握紧手中的戒指,这只是一枚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银质戒指,唯一不寻常的便是它的式样,是一个心形,上面刻了一朵玫瑰图案。
他抹去了泪,再一次回头看着地上已然咽气的温彩,“顺娘,你是被毒后害死的,我定会替你报仇!你安心地去吧
!”
来时无影,去时无影,在这深宫的偏僻小院里,谁也不曾留意到,池睿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