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火把燃烧,空气中隐有腥臭之气。
穆雪眉头微微一跳,目光扫过四名壮妇,步子迈得更慢,腥臭之气越来越浓,不时传来兽类的低吼。穆雪似是走得累了,扶着墙一步一步走。
迎面走来一个仆从,拎着一个桶,一桶血朝穆雪兜头泼来,穆雪残腿一弯,身向下矮,仿似摔倒,右脚在墙上一蹬,身体滑开两尺,那血便泼了她身后的壮妇一个满身,那壮妇大怒,抹一把脸来踢穆雪,被地上的血滑倒,摔得连声惨叫。穆雪仿似惊恐之极,靠着墙瑟瑟发抖。
仆从喊别耽搁,另有仆从手中拿着一大串钥匙,他的旁边有一道栅栏门,透过栅栏门,可听那边人声鼓声喧嚷。
有壮妇道向外面的天空拜一拜:“我们也不想做这缺损的事,不想沾这沾不得的人命,奈何小翁主的命令不能不听,冤有头债有主,上天要怪罪,别怪我们。”转向穆雪,“别让我们为难,自己走过去吧。”
管门的仆从打开锁,拉开栅栏门。
被泼满身血的壮妇气冲冲冲过来,摁住穆雪的肩臂往栅栏门里推搡,穆雪反手扣住壮妇的脉门,用尽全力捏住壮妇手肘的麻筋,壮妇嚎叫一声,半边身子不受控制往下倒。
狼嗥声突起,一道道阴影窜过来,管门的仆从吓得赶紧关上栅栏门,锁上锁。
说时迟,那时快,穆雪将麻了半边身的壮妇推了出去,浓浓的血味刺激着群狼的嗅觉,群狼跃起,向壮妇扑去。几声惨叫后,咽喉被咬断,只见蹬腿伸胳膊。
穆雪闪身靠到墙边,盯着吞咬壮妇的狼群,横指在唇,发出一声类似笑声的尖哨。
这里就是丘家建造的奴隶角斗场,是大地动中幸免于难的建筑之一,广场直径二十丈,四面高台。按计划丘城主本该陪同云王君臣巡幸灾后安置的百姓,考虑到昨夜丘娉婷的放肆惹怒了云王,丘城主便说云王君臣一路南下辛苦得紧,先到角斗场观赏一出“恶虎斗群狼”。北夏人素喜狩猎,猎过虎狼的高手很多,也都听说过恶虎还怕群狼的老话,可没真正见过林中的虎和草原上的狼相杀。
于是,一场恶虎斗群狼在宽阔豪华的角斗场展开。鼓乐声中,一只白虎和七匹灰狼撕咬,白虎咬死咬残七匹狼后,伏在地上喘息。看台上的人们瞧得血脉贲张,好厉害的白虎!
又七匹狼被放进广场,狼血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这七匹饿狼将白虎围在中间,保持二十步的样子,或站或蹲或逡巡,显然比头七匹狼更能忍耐。
伏卧不动的白虎,虎头向下压,虎屁股高高抬起,尾巴竖如旗杆,七匹狼各据一方,死死盯着即将发起攻击的白虎。就在这时,熟悉的血味飘过来,七匹狼同时嚎叫,有羊吃,谁与虎斗啊,转身便跑,追着羊血的味道狂奔。
而看台上的人们,看到一个暗色的东西从栅栏门里滚出来,以为是什么凶物,再看发现是个人,再看又见一个黑色人影,再看居然是个大肚子妇人,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
狼群向暗色人影扑去,人们失声惊叫,隐约有人尖笑,便见群狼全趴下了,又是几声尖笑,群狼瘫在地上,屎尿齐出。人们惊呆了!
穆雪放下手,这才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靠着墙软软地滑下去,透过黑纱,她看见飘扬的旗帜下那道熟悉的身影,不觉满心苦涩,他在看台上看热闹,她在看台下险丧狼口。
穆雪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腹中一阵阵痛,这是用力用得狠了,深深地呼气,吸气,默念内功心法调息。
在闻到腥气的时候,她便知道有猛兽,留意着每一个动静,避开泼血的那几个动作,因左的腿残,因身怀的孕,做得极其费力。本知壮妇都是奉命而来,并没想与她们过不去,偏那淋了一身血的壮妇又来踢又来撞,如此狠毒,想来是丘娉婷的得意爪牙,死于狼口也算死得其所。
那是虎鲨女队的一次野外生存训练,她跟着去了。归途最后一天,又饿又累的女兵们遭遇狼群,黑夜里闪着数百道绿光,女兵们围成一个圈,准备拼命。便听得一声声尖长的笑声,狼群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夹着尾巴逃跑了。原来张寒一直在暗中护着她。张寒说,有一种类似黄鼠狼的异兽,名叫黄斑,是虎狼的天敌,放出类似尖笑声一样的响屁,虎狼就受不住,任黄斑拖出肠头将肚子里的脏器吞食殆尽。
是张寒救了她和她的孩子,而孩子的父亲,就在不远的高处,冷冷地俯视着,亲眼看着她被狼群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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