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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杯子的两个人,从舱内打到舱外,从楼船顶打到船甲板,拳来脚往,呼呼生风。
船舱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双方都漾着有礼有节的笑意。
“寡君说,一城之所需?”西戎太子问。
“寡人心思不大,一城……一年之所需。”夏侯云微微眯眼,将原议的“一冬”说成了“一年”。
西戎太子以指叩案面,笑道:“自然是一年之所需,寡君若说只要一冬之所需,可就瞧不起本宫了。”
北夏一方齐齐噎了噎,相视无语。
温夜玉以手中笔敲西戎太子的手背:“煌煌西戎,谁敢对太子殿下不敬呢。”
夏侯云唇角微翘:“一城一年之所需,太子殿下该以哪座城为基准?”
“自然是以凉州为准。”西戎太子大笑,“你们的龙城,骑上快马,追上十年,也不及凉州之一二。”
北夏一方变了脸。
夏侯云揉揉鼻子,手指从鼻下一掠而过,道:“运送物资的车马……”既然这位太子拔根汗毛比别人腰粗,那他的汗毛可就不拔白不拔了。
“自然是……”西戎太子咽下了冲上咽喉的话,笑道,“自然是你我赌一局来定。”
夏侯云的双眼眯成了新月状。
去年,北夏西戎盟约,初秋,他以质子的身份来到凉州,住进质子府。
质子府里另住来自西域的几位质子,敦煌城主的次子住质子府的东院,与西戎太子,当时的西戎四王子,时有来往。
质子的地位都是尴尬的,在本国不受待见,在外国也不得尊重。几位质子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之态,放浪形骸,呼卢喝雉,招妓狂欢,循规蹈矩又不会喝酒的夏侯云,便成了他们眼里的另类,想方设法要捉弄他。
终于,在看到温晚玉与夏侯云见面后,质子们群起将夏侯云堵住。温晚玉,西戎嫡长公主,貌美又贵重,追慕她的少年郎数不胜数,凭什么一个质子入了她的眼,大家都是质子,凭什么穷破的北夏质子占了先。年轻气盛的夏侯云第一次与人赌博,输了,被灌酒,被扒衣服,若不是温晚玉去而复返,西戎四王子就该扒夏侯云的中衣了。夏侯云则因酒瘆发作,七天没能出门,被质子们大笑玩不起。
西戎太子紧紧瞅着夏侯云,眼里尽是揶揄的笑,便见夏侯云掌心一松,滚出三粒骰子来,竟没看出那骰子从何而来,每粒骰子六点夺人双眼的鲜红,十八点!西戎太子的笑僵在脸上,又见夏侯云拢了三粒骰子再一掷,看过去骰子叠成一柱,一点!西戎太子笑不出来了。
夏侯云容色沉静,语速平缓:“我岳母曾经遍赌咸阳城,为我岳父筹得三百万金的军费。”只是那三百万金的军费,全都砸向了古山战场上的北夏人,这感觉实在不大好。顿了顿,夏侯云道,“我妻子也曾凭手中的骰子,为我赢了龙城最大的赌馆充作军费。”
西戎太子眨眨眼,笑道:“据本宫所知,寡君成亲多次,还都许以妻位,这一声岳母叫得人心里发烫,且不知是寡君哪位妻子的母亲?竟然能在咸阳城赌走三百万金!”
夏侯云淡淡道:“太子殿下略略打听便知。这赌,还是不赌的好。”
西戎太子摆摆手:“真没意思,不赌便不赌,想来你们北夏也挪不出以万计的车马。”
温夜玉笑靥如花:“四哥又算错了,当以十万计。”
西戎太子怔了怔:“自然是分批押送,万计还可以吧?”
夏侯云:“太子殿下想求得美人青睐,要花好月圆,寡人只盼黎庶度过灾年,三月为期,完成这笔以宝易货之约,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西戎太子看向温夜玉。
温夜玉转转眸子,笑道:“现在可是冬季,大雪封路,做什么都很难,看在晚玉姐姐的情份上,寡君可得免了我们补充那累死的驭马。”
夏侯云恍了恍,温晚玉的音容笑貌从记忆深处浮起,他从惊马下救了她,她以她年轻美好的生命,为他盗天马,为他叩城门,换了他从凉州全身而退,那个雷雨的夜,她含笑挥刀,死在他怀里,对他,她一无所求,甚至在最后一刻对他说,过好以后的每一天,忘了她。他却知道,再也忘不了,辜负了深情,恩情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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