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的杂役们已经被支走了,来者正是四皇子朱棣和五皇子朱橚,两人均穿着布衣便服,穿着打扮和寻常将士并无不同。
朱棣身材高大,体型偏瘦,剑眉薄唇,面目冷峻,他虚抬了抬手,“免礼,我们路过这里,进来看看。”
朱橚中等身材,眉眼和哥哥有些相似,就是更加斯文秀气些,他颈脖的箭伤已经好了,留下拇指大小的疤痕,笑道:“常森说你有个外号,叫做姚屠夫——治病的时候凶神恶煞的,不像救人,就像杀人似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其声音,方才在背后发笑的人就是他了。
两位都是身份高贵的皇子,姚妙仪不敢造次,她垂手而立,此刻身上满是汗臭、血腥,还有肠胃粘液等脏污,她摊了摊手,苦笑道:“说屠夫是抬举草民了,屠夫比草民干净。”
朱橚并不嫌弃脏污,反而走上前去,好奇的看着昏迷的伤兵,“这样真能活下去吗?万一塞肠子的地方不对,不小心打了结,或者肠子在里头烂掉了怎么办?”
朱棣剑眉微微竖,不满说道:“五弟,莫要对姚大夫无礼。这样的重伤,多半靠天命,就是御医也无法保证能救回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那天那么幸运。”
朱棣沉默寡言,坚毅果敢,在战场上如同杀神,像足了亲爹洪武大帝。
而五皇子朱橚则是个开朗活泼的少年,这次跟着朱棣微服来战场,多半是好奇,自从那次颈脖中箭受伤后,就再没有出征过,和常森这对断腿的难兄难弟在元帅大帐里一起养伤。
姚妙仪在战场上救治这对兄弟,原本是打算当一个贪婪粗鄙的磕头虫,得了这对兄弟给的奖赏后就刻意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和他们再无交集。
可是杀母的最大嫌疑人成了亲父徐达,姚妙仪担心自己万一有一天复仇行动失败,身份暴露,父亲对她不利,所以临时改变了计划,将当初救人的无心之举,变成了后来有心的接近,靠拢。
面对亲生父亲,却要用上所有的心计,利用所有能抓住的人和资源,设下重重防备布局,朱棣和朱橚,包括常森,他们出身高贵,即使徐达要动手杀女,也会有所顾忌……
姚妙仪不想一败涂地,哪怕对手是亲生父亲。
天之骄子,想要讨好皇子的人太多了,让他们厌倦疏远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变成磕头虫,马屁精。让他们记住,并且生起好感,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在适度的范围内,展现自己的本事和真性情——这都是义父道衍和尚所教的人情学问。
所以面对朱橚的质疑,姚妙仪坦言说道:“草民并无把握,当初我在战场初遇五皇子殿下,觉得您是死定了,若不是四皇子殿下执意要救,我是不会冒险动手救人的。”
提起往事,朱棣暗暗有些许尴尬,当时他悲伤暴怒,差点把姚妙仪掐死了,可不是轻描淡写的“执意”二字。
虽然已经表示过很多次感谢了,朱橚此刻还是崇拜且得意的看着朱棣,“哥哥从小就护着我,我闯祸,也是哥哥帮忙背黑锅,呵呵,无论何种情况下,哥哥都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难怪朱棣总是一副老成稳重的样子,原来是被这个到处闯祸的弟弟逼得不得不早点成熟起来。
姚妙仪打圆场,说道:“也正是因为那次五皇子殿下死里逃生,草民也得到了嘉奖赏赐,之后信心和胆子都变大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弃的。不过——”
姚妙仪妙仪自嘲道:“也正因为如此,同行们说我胆子大,突破常规,惯下猛药,我接手的几乎都是命悬一线重伤的人,最终死在我手里的人比救活的多多了。丢命的人多了,所以有了姚屠夫这个诨号。”
总是一张冰山脸的朱棣居然难得说了一句劝慰的话,“有些人心胸狭窄,轻视同行,嫉贤妒能,姚大夫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是啊!”朱橚也说道:“要是觉得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们会帮你出气的。”
哪敢劳动这两位皇子啊,事情闹大了,说不定会惊动徐达的,引起他的注意就不妙了,姚妙仪笑道:“草民同乡王宁如今是常元帅身边的红人了,他们不敢如何,背地里嚼舌根罢了,再说不遭人嫉是庸才,有人嫉妒我,这说明草民医术高明啊,哈哈。”
此刻姚妙仪面前若有一面镜子,她绝对笑不出来的,因为她现在脏污的模样,加上落在木桶里的半截断肠,还真的像屠夫。
朱橚蹲在地上,认真地翻检着半截断肠,自从那日重伤后,他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朱棣为他搜罗了许多医书,以打发病中寂寞,本以为弟弟很快就厌倦了。
可是恰好相反,朱橚不仅秉烛夜读医书,并且在病好后有了一个奇怪而固执的决定。他笑眯眯地说道:“姚大夫,你忙完后去拿着这个腰牌去中军帐里寻我们,今天晚饭有江南厨子做的菜,以慰你思乡之情。”
皇子亲自来请客吃饭,姚妙仪当然不会不识抬举。忙完后,沐浴更衣,洗去各种异味,欣然赴宴。
朱棣的军帐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居然还上了酥油泡螺这种名贵的点心!八个红白相间的酥油泡螺,就有五个进了姚妙仪的肚皮,吃的那一个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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