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还带着股狠劲。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少年心性,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残酷地锻打、锤炼、淬火,再也难见分毫。
仇九长大了。
仇久将双手从爹爹背后肩窝下插入,把尸身拖拽到爹爹生前常在那里饮茶的老榆树下,拿了床薄被盖在尸身上,又双手一把把掬着沙土在上面堆了个薄薄的,长条型的坟头。
一碗清水,三根树枝,仇九在父亲坟前连磕了九个响头,每磕一下就念叨一声:“爹爹,一路走好,九儿定报此仇!”
狠狠抹了把额头渗出的血,仇九最后向父亲的坟头深鞠一躬后,决然转身,出了篱笆院,顺着羊肠山道离去。在老榆树上栖息多年的乌鸦,圆睁黑豆般的眼睛,目送着仇九的背影,远去,远去……蓦然扬脖,发出凄厉的鸣叫,如泣似诉。
仇九一路头昏脑涨,步履蹒跚,只是本能地迈动双腿,机械地顺着父亲踩出的山径前行。十二年来,仇九从未离开过这座原始森林,如今一夜之间,成了茕茕孑立,孤苦无依的孤儿,不得不独自闯荡,面对未知的凶险。
径已消失,举目四顾,入眼皆是荒草乱蒿、丛生荆棘、参天古木,不知路在何方,又该向哪里去。仇九用手在脸上揉搓,努力清醒起来,蓦地想起父亲曾经过的一句话:跟着河走,它就会带你离开这坐大山。河往低处流。仇九用砍刀开路,披荆斩棘,沿着山坡向下走去。
云南常年高温湿润,最适合草木生长,各种植物纠结在一起,密匝匝布满整个山坡。不过百多丈的脚程,仇九却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到达山脚。果不其然,仇九在山脚下发现了一条不大的溪,泉水清澈,淙淙流淌。
仇九此时精疲力尽,只觉得又累又饿又困,掬着喝了山泉水,洗了把脸,又吃了干粮,不知不觉靠着树干打起盹来。
……
赵能提着一口真气,足尖地,双臂微摆,像一只大鸟在山林间贴地飞掠。衣袖飘飘,山风猎猎,好不快慰,好不惬意!“春风得意马蹄疾”,虽然赵能跨下没骏马,胸中无墨,但还是想到了这句文诌谄的话。
也难怪赵能如此春风得意。当年张家百余口人尽受斧钺之刑,却唯独张世卿躲过一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汪司徒懂,赵能也明白。张家树大根深,张家一案过去这么多年了,仍不时有人为张家鸣冤。而且,张世卿在军中颇有些威望,本身兵法、武技都属一流,难保他不会伺机而动,滋生事端。张世卿一日不死,当年参与张家一案的人,谁也别想睡个踏实觉,所以十余年来,大家一刻也没放松了对张世卿的缉拿。怎奈张世卿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这次来云南办差,竟访查到了张世卿的下落,并亲手摘除了这枚卡在大家喉咙中的尖刺。想到这次干得漂亮,汪司徒定然少不了赏赐,心里畅快,脚步也轻快起来,原本十个时辰的路,回来时竟少用了一个时辰。
云南刺史王隆这几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一个月前,赵能大人来云南寻找一种叫做还颜果的药材,尽管府衙上下撇开了一干不相关事务,全体出动,几乎把云南翻了个遍,却依然没有一头绪。眼瞅着一个月的期限堪堪将尽,王隆心似油烹。
“兹事体大,兹事体大啊!”王大人一边神神叨叨自言自语,一边背负着双手,在官道上来来回回踱步。更在心里把能骂的,不能骂的,能埋怨的不能埋怨的,骂了个遍,也埋怨了个遍。三班衙役伺立官道两旁,眼珠子跟着王大人来回巡睃,看傻子一般,想笑又不敢笑。
汪大人腹诽不已:你这叫什么事?皇帝最宠爱的杨贵妃,好好的住在宫中哪也没去,怎么就会中了古蛛毒?中也就中了吧,死了不就得了?死了多干净!偏偏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御医愣是把个杨贵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拉回来就拉回来吧,也显得你们有本事,但你们倒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呀,怎么还能让杨贵妃容貌尽毁,那你们还救她干吗呀?圣上也不对,杨贵妃容貌毁也就毁了吧,您老身边嫔妃如云,随便换一个不就得了?偏生这圣上还是个情种,为了杨贵妃的病,每日茶饭不思,朝也不上,奏章也不批,就只是砸瓶撕画,骂人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