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自己,他不出去,是怕堡城不守,可他却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与侯总管联手奋起一搏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坐以待毙,终究难逃败局。”
韩衮接过话道:“正是如此,侯总管全军覆灭次日,鞑王阿济格率军亦到柴沟堡,数万大军围攻堡城,只一日,堡城便被攻破。”
“该!”几名义愤填膺的军官几乎异口同声狠狠道。
韩衮往下说道:“堡城守备之所以这般不堪,鞑子兵马众多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眼见侯总管及友军全被戕害,守兵大多骇然,士气全无所致。堡城被破前,孙传庭召集全军想要突围,但白广恩、牛成虎、高汝砺、武大定等贪生怕死,背叛孙传庭举兵投降了鞑子,贺珍、孙守法等护着孙传庭拼死力战,侥幸捡回性命,带着五千残兵跑了。”
“姓孙的竟还有脸苟活。”周遇吉满脸鄙夷,“要我索性战死柴沟堡,也算多少对得起侯总管、对得起大明!”
马光春道:“孙传庭千般不好,倒还有些骨气,不像白广恩那些个软脚虾,随时能下跪。”又问,“他退去了哪里?”
韩衮道:“万全右卫北边的上庄堡。”
周遇吉笑笑道:“上庄堡紧挨着野狐岭的边墙退无可退。再向北翻过野狐岭,哈哈,就都是天苍苍野茫茫的套奴部落喽。堂堂一个安西王能混到如此地步,当真手段了得。”
马光春道:“凡事两面看,孙传庭虽说行径恶劣,但尚明强弱之势,当初徘徊广灵县看着已有原地自固、等待后援的打算,未必就会遽进宣府,要不是被唐通以利于休养的理由赚去了,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周遇吉仰头道:“那也是他骄傲自满,昏招迭出的恶果。他要是老老实实在大同等陕西、陕西等地大军到了再动,哪会惹下如今这般的乱摊子。只因他进宣府,一步错步步错,鞑子不费吹灰之力,连折我大将、灭我近两万兵。此消彼长,实关乎全局之痛痒。”
韩衮红着眼道:“再争这些没有用,现下局势已明,侯总管已殁、柴沟堡已失,鞑子恐怕即将调转矛头奔着大同来。从宣府来大同,镇虏卫这条路是捷径,我军继续逗留太过凶险,得及早抽身。”
马光春点头应和道:“不错,宣府鞑子人多势众,我军死守孤城无益,为今之计,还是向大同府内撤,与姜瓖联手坚守府城,等待我军山西主力到达。”
韩衮道:“我军退,不能只顾退。鞑子数万大军,消耗甚巨,沿途尽可能坚壁清野,对坚守大同有利。”旋即道,“等天明了,杨参军将带兵去东北面的新平堡、永嘉堡等地抢收春麦,我军可在这里多留一两日,兼顾侦查宣府鞑子的动静。”
马光春道:“行,亦可提前给姜瓖打招呼,让他张罗起来。”
周遇吉忿忿道:“鞑子,好鞑子,射我一身箭,再来一次,我老周必报此仇!”
众军官陆续散去,韩衮与杨招凤走在后边,杨招凤道:“大哥放心,许家庄堡那一趟我都能平安归来,看来老天护我,这一去必然无恙。”
韩衮叮嘱道:“若见鞑子大军,不要纠缠,速速撤离便是。”
杨招凤爽然一笑,道:“大哥放心。”
清晨,雨过天晴,还没到正午,早是烈日当空。
“这雨终停了。”
韩衮以手扶额,看看似火骄阳,又看看城外。城外,无数光着膀子的兵士正热火朝天拆除凿毁羊马墙、水闸门等,并清军此前攻城未及填埋的坑洞也都填实。
正行走城头,有一骑自马道驰上来见韩衮,韩衮见是负责城外哨探的胡可受,便直接问道:“哪里的情况?”
胡可受下马道:“姜瓖派人来了,说正在加急筑城。”
“筑城?”
“是,他纠集了上万兵士民夫,在栲栳山以北火石岭修筑城寨。”
韩衮想了想道:“姜瓖还算有点头脑,在那里抢筑城寨,甚利大同府防务。”从镇虏卫西进大同府,要去府城,必经栲栳山北面通道。大同府城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但若在栲栳山北面的火石岭立起城寨,便能据山势夹峙之险,扼守要隘。
胡可受离去不久,东北面有塘马至,韩衮询问杨招凤带兵刈麦情形,塘兵答道:“杨参军人不多,但号召军民同力抢收,进展顺利。为了加紧转送麦子,杨参军使百姓运麦,承诺运麦到大同府城,人人都能拿得赏银。这一来,既可在刈麦同时运送麦子,也能鼓动百姓顺便迁移了,一举两得。”
韩衮暗叹道:“凤子有勇有谋,这随机应变的能力远在我上。”此前他还担心杨招凤人手不足,且刈麦运麦均费周章不好安排,正在犹豫要不要从城内外正在修工的兵士里抽点人手过去,但杨招凤只凭临时想出的主意,便节省了千百兵力。
“杨参军那里觉得清理完东北面的麦田,要多久?”
“大抵三日。”
“三日......”韩衮咽口唾沫。不求更长只争三日,只要给明军三日光景,东北面刈麦迁百姓、镇虏卫拆毁城堞、西南面抢建城寨都多少能有进展,为守卫大同府打下基础。唯一的变数,就是宣府的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