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最是揪心,从早上到晚上,周宜疼得连哀嚎的声音都弱了好多。
她整个人汗津津的,头发乱成一团,高高耸起的肚子吓人极了,端出去的血水一盆接着一盆。
就连老成的柳夫人也忍不住变了脸色,连忙又去找了几个稳婆来。
最后她还是不放心,又连忙打发柳安去书院给李心慧报信。
耳房里,小灶上煎着药,咕咕地冒着热气。
柳成元感觉周宜就像是那沸腾的药一样,随时都在备受煎熬。
而他呢,如同那药罐子底下的火。
烧得旺极了,恨不得一下子烧成灰烬,从灰烬里再扒出一丝生机。
“公子说的这个药不是没有,可对母体的伤害极大。”
“即便郡主保住了性命,可……可只怕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老余有些忐忑,去子留母的药太过霸道。
若是用得不好,那便是一尸两命。
柳成元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冷静的时候,冷静到,他愿意背负往后的日子里,周宜的怨恨,自己内心的折磨。
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周宜必须要活下去。
他可以没有这个孩子,他可以当这些日子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可以欺骗自己,一切都是血腥的梦魇。
此时此刻,他该清醒了,也该做决定了。
他拉着老余的手,谨慎而郑重地道:“我媳妇必须活着。”
老余低下头去,他愧疚地点了点头,感觉眼眶有些湿热。
本来一开始,谁都是有把握的。
郡主,他,还有稳婆。
可是现在呢,郡主生产艰难,稳婆六神无主,而他催产药都用了三次了,还能如何呢?
老余想说声对不起,可话哽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
毕竟,现在最自责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公子先去吧,我这就让人送药来。”
老余艰难道,若不是走到这一步,这种阴损的汤药,他一辈子都不会去碰。
柳成元回到产房,周宜已经疼得面色惨白,只余那粗重的喘息声。
柳夫人在一旁抹眼泪,都不敢走近周宜的身边,怕她看见了难过。
柳成元握紧周宜的手,像她突然发作时的那种力道。
周宜吃痛,转过头,看着他。
她眼里的光,昏昏暗暗的,带着泪光和血色,还有疲倦和力竭的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