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晌午的, 苏向晚也才从田里回来,赶到老房的时候,分家眼看就要开始了。
赵国栋和宋光光,一个是大家长,一个是村里的干部,特邀出席, 就在院子里坐着呢, 至于老宋家的人, 就连几个孩子都乌泱泱的, 全在家里守着呢。
因为狗蛋的手脏,宋福特鄙视的就撇了撇嘴:”狗崽子, 滚远点,不要挨着我。”
宋青山这回啥也没说, 起身, 从窖里打了一桶水出来, 抓着狗蛋的手, 就开始洗了。
他的大手又粗又厚,掌心还是满满的茧子,把小狗蛋两只黑黑的爪爪抓在手里搓了又搓,痒的孩子直咯咯咯的笑。
“咱先说收音机和手电筒吧,青山带回来那么一斗子的东西,我们就想知道,你卖了多少钱。”宋二花先就说了一句。
老太太真是,恨不能去搜儿子的身啊, 就想知道,他把卖了收音机和手电筒的钱,都藏哪了。
“那是我战友们的东西,我一车拉出去,分给战友们了。”宋青山撒谎撒的面不改色。
还劝老太太呢:“妈,你说分家,儿子跟你分就是了,你不要把自个儿给气坏了,成吗?”
“那就分拖拉机,这台拖拉机至少两千块,你要么折我一半的钱,要么就把拖拉机给我,我折你一半的钱。”老太太说。
宋老三和宋二花俩点头跟捣蒜似的:“对,一家子的大哥,那可是天生要给老人养老,要养全家的,大哥带了恁多东西回来,不给老房留点,给二老养老,咋成?”
“二姐你觉得,这个拖拉机你们要多少合适?”宋青山说。
宋老三和宋二花俩人交换了个眼神,这不大哥脾气好,索性多砍一点:“那就对半,按两千来算,给我们一千块?”
宋青山答应的特爽快:“那就按两千来分吧,这车我自己得用,我折一半钱给你们,就是一千块,钱,我分给老房就是了。”
那不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多嘛,宋光光回头就敲了他家老大,山子一巴掌:“山子,你看看青山是咋当大哥的,父母说啥就是啥,往后你和老二要分家,那也得全听我们的,在咱秦州,老大,那天生就是要来吃亏的。”
老太太一听居然能分到一千块,整个人都哆索上了,揩着眼睛,也不停的点头:“我生了三儿子,光光家俩儿子,不得不说,咱们这一房,就青山是个孝子。”
“不过,妈,既然我们的东西要均分,那咱们原来老房的东西,也得均分吧,老二咱就先撇过,不论怎么着,被子得给我们分上两床,自留地得给我们分上一半儿,还有那棵梨树,那是向晚的,你也得给她吧?”
要知道,如果说宋青山只给五百块,那老太太打死也不会给他别的东西,但是听说能给一千块,老太太心里思忖了一下,觉得这挺值的啊。
这不,她就说:“这有啥不行的,我炕上那两床被子,向晚抱走吧,至于自留地,就把长树的那块子给向晚就行了。”
苏向晚给了狗蛋一个脸色,悄声说:“走,赶紧抱被子去。”
狗蛋还没反应过来呢,驴蛋转身进了厅屋,已经见苏向晚打开老太太的板箱,在从里面往出来抽一床崭新的棉花被子了。
方苞玉和宋青玉俩也是才反应过来,赶进来,还想阻止苏向晚呢,老爷子随后进来了:“不要只拿一床,向晚,多拿两床,你妈这被子再放放,都该放臭了。”
青玉和苞玉俩全急坏了:“大嫂,抱被子就抱被子,你看毛线干啥?”
老太太的板箱,没打开的时候苏向晚还不知道,里面不止有棉花大被子,还有一捆捆卷扎的好好儿的熟毛线,这东西要织成毛衣,给孩子穿着不知道多舒服呢。“
不拿白不拿,而俩孩子太小了又不好抱,苏向晚直接把毛线全挂驴蛋身上了:“赶紧,往家跑。”
这不,外面老太太一看苏向晚连自己的毛线都拿了,终于忍不住就跳起来了:“苏向晚,你这是抢家呢你。”
“我男人一台拖拉机你们都要分一半,就两床被子,我为啥不能拿?”
苏向晚可不止拿被子,自己扒开了一张大床单,再翻开老太太一只板箱,看里面全是宋庭秀和宋青山前些年寄回来的军装啊,手套啊裤子啥的,索性也给搂圆了,当然,心里也是气的直咬牙呢。
啊呸,这个宋青山信不得,说好了给她个满意的分家,真到了分的时候,倒成给老房倒贴钱了,那她今天就做个绿林好汉,来个不拿白不拿。
老太太眼看着苏向晚从厅屋里包了一大包子出来。
为了一千块,她恨不能咣咣撞大墙,但她还是忍了,颤着手,就说:“青山,咱啥也不说了,一千块,你现在给我,咱啥话也没有,你还是我的好儿子。”
好吧,一家子人全不闹了,都在看着宋青山呢。
结果,宋青山居然来了一句:“妈,我出门十三年,有十一年没有断过给你寄津贴,向晚那儿,我每月给她寄钱,她肯定没用过你的钱,而我给你寄的钱,至少也得存余着两千块吧,这样,俩家一人分一半,我那一千块你就甭给我了,折成拖拉机钱,怎么样?”
说着,他直接起身了:“别的亏,我吃了就吃了吧,二叔,赵队长,这家分的咋样?“
赵国栋和宋光光相视一看,那还用说吗,老大当了十几年的兵,最后只分到几床被子,一点棉花和衣服啥的,带回来个拖拉机,老房还要砍一半,这家,绝对是宋青山分亏了啊。
不过,宋光光拍着宋青山的肩膀,就说:“行了,咱秦州人嘛,向来讲究个老大吃亏,你这亏吃了就吃了吧,我们都知道你委屈,回去吧。”
“我的拖拉机,我的一千块。”老太太从脑袋里把这事儿回了一圈儿,发现它并不简单,直接就尖叫开了:“宋青山,你这是坑你死老娘了你。”
说着,她跳起来要打,宋光光就吼开了:“大嫂,你再这个样子,青山真不如死外头算了。怎么,要不,我把乡长请来评这个理?”
偏心太过分,外人都看不过眼了啊!
老太太手指着宋青山了,不住哆嗦着,突然哇的一声尖叫:“你滚,滾的远远的,永远都别回家来!”
“妈,你怎么能叫我滚,我是大儿子,你得归到我房里,我还得给你养老呢。”宋青山一脸忠恳的说。
老太太本来快叫他气死了,再想想苏向晚说冬天要给她被窝里倒冰块,夏天要给她加八床棉被的话,又给气活了过来,直接提着扫把就开始赶了:“滚滚滚,你给我滚的远远儿的,我要你给我养老才怪。”
“爸,这老房就分给老三吧,你和我妈俩,搬到我家住去。”宋青山跟老太太商量不清楚,又来招呼他爸了。
老爷子还没说话呢,宋老三开始赶人了:“大哥,说啥养不养老的,我就跟你说个实话,爸妈这辈子就我养了,谁也不准跟我抢。”
“那你立字据?”宋青山面不改色的说。
老三伸着一只手呢:“立就立,咋,我就到乡上立字据,老人也是我养。”
老太太可是金元宝,谁抢到了谁占便宜,老三才肯把她让人呢。
宋老太把老三一搂,哭成泪人了啊:“还是我的老三懂事,老大,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
全家人除了老大爷,几乎全都嚎疯了。
宋二花和老三俩咒宋青山呢,宋青玉在劝老太太呢,只有宋大爷最淡定,吼着说:“家就这么分,我定了,走,赵队长,我到生产队画押去,谁再敢闹,看我大耳光不搧死他。”
老太太还在尖叫呢:“宋光宗,你就没发现吗,你儿子玩的这一好手,他把我坑惨了啊他。”
“你行了吧你,青山真寄给你多少钱,你当我不知道?他这会儿说余下两千块,那是怕向晚要吵要闹,给你面子呢,真的他要跟你兑汇款单,你自已说说,那数字你敢不敢说出来?”老大爷是真生气,突然一声吼,居然把老太太吓的一噎。
憋了半天,老太太捶着炕,嘤嘤嘤的,就哭起来了。
终归,一场分家,她啥便宜还没占着,签字画押啊,就成定局了。
劳改点。
新的棉花被子,羊毛线,可以说,苏向晚如今最缺的,就是这些。
锅,她有一口破锅,就不争老太太那只锅子,桌椅板凳呢,说实话,老房里大家都是蹲在磨盘边上吃饭的,压根就没那玩艺儿。
唯有这棉花被子,简直惊喜啊。要知道,她从公社仓库只分到一床薄薄的,给知青们用的单人棉胎,还只能给孩子们铺着,她自己天天睡光席子呢,你想,光竹席啊,苏向晚常常半夜给咯醒来。
有这棉花被子,苏向晚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驴蛋全程参于,听说爸爸前些年于少寄来两千块钱,自家能分一千块的,可是分不回来了,这不,噘着嘴就说:“妈,咱吃亏吃大了,一千啊,那个人说顶成拖拉机了,但我咋觉得,咱们还是吃亏了呢。”
“宋青山永远都不是我爸。”狗蛋却很高兴:“要不成,咱就换赵干部当爸爸,不要他啦。”
事实上,苏向晚并不知道宋青山这些年给老太太寄了多少钱,但是,说自己给家里寄了两千块,最后想分一千却拿拖拉机折了,这不等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她前两天不是换了八斤白面嘛,准备晚上给几个孩子做包子吃。
“妈,白白的发面,这一大坨,咱今晚一晚就能吃得完?”狗蛋口水呲啦的,看着驴蛋从被窝下面拖出来的,发的虚蓬蓬的白面,就说。
狗蛋却说:“吃的完,妈妈,我的胃是个无底洞咧。”
能包包子的,只有韭菜和腊肉。
而腊肉呢,老太太那天来的时候,苏向晚全给藏到灶头里了,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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