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补上。也称:“世子安好,给殿下请安。”
顾听霜看了他们一会儿,懒洋洋地说:“起来吧。”
两人满脸堆笑,看他好像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的样子,行过礼后就准备继续送东西。
还没抬脚,又听见眼前的少年开了口:“继续说。”
“什么?”兄弟俩愣了,站得规规矩矩地,等待世子的指示。
顾听霜继续慢悠悠地说:“那个鲛人,吃了一下午别人的茶,西洲志要到没有?”
“哎,殿下,那是要到了的。昨儿公子就在书房里看了一下午呢,谁都不许打扰,不过到底怎么要到的,公子也没说。”
“行了,你们下去吧。”
菱角大着胆子抬头看他,望见轮椅上的少年人面无表情,眼中还是一派与世无关的淡漠。
这些天的传言,他们这一批下人也都听说了。
说是之前死的那一双侍卫,似乎并不是公子弄死的,而是世子先下的手,后面被公子掩盖过去了。
他们这对兄弟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四年前王妃还在的时候,他们也见过顾听霜。
那时候这孩子还是一个阳光清爽的少年郎,眼里的光能照亮整个阴暗的王府。只是命到底难说,好好一个天之骄子,眨眼间就堕入了尘埃。
葫芦拉拉菱角的衣角,让他跟着一起退下,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声:“殿下,最近公子说翻修王府,有的路上不平整,池水边也没个遮挡。若是您需要人伺候,唤我们一声就是,我们平日里清扫这条道的,顺便意烈幌抡獗叩牧亍!
顾听霜微微颔首。
一会儿没说话,两人又要走,却听见少年人突然说:“等一等。”
兄弟俩同时一个激灵,恨不得立正站好:“但凭世子吩咐。”
“那个鲛人现在住哪里,带我去找他。”
晴王府轰动了。
顾听霜一路过来,一路都不断有下人想方设法地偷偷看。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王妃去世之后才进府的,从来没见过世子真容。
少部分是旧人的,也自顾听霜十岁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顾听霜身后,葫芦小心谨慎地帮他推着轮椅,菱角则浑身僵硬、瑟瑟发抖地抱着一只沉重的银狼,几乎吓哭,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间或有小侍女议论:“那是世子吗!原来世子长得这般俊美……”
“你什么脑袋,也不想想王爷多俊,世子定然不会差,我瞧着……青出于蓝呢!”
“我不管,那我还是觉得公子好看。”
“你觉得好看有什么用?我就问你,你见过公子正脸么?”
那些讨论,善意的或者无意的,嬉笑怒骂,嗔痴喜怒,都被敏锐的灵识捕捉,无法避免地传入耳内。
还有别人走动的声音,廊下游鱼轻轻撞在池水边的声音,远处小厨房煨汤的咕噜声,书房里,镇纸下的纸张被风吹动的声音。
这是人间世,是鲜活的尘世气息,离他的一方世子府的小院落很远。
葫芦、菱角把人送到,恭恭敬敬地扣门通传:“世子来找公子。”
听书出来开了门,看见顾听霜的那一刹那,有些诧异。
宁时亭今天不在。
宁时亭的香料用完了,跟听书说了一声后,带了三只仙鹤,出门采购香料。
他一人可调百味香,以前有空了也会做一点香包,调一点脂粉,在不忙的时候乔装出去卖,或者送给同僚家中妻儿女眷。
也有人笑过他娘娘腔,但是自从知道他用香和用毒一样好的时候,也都闭嘴了。
他自己制香的配方是绝密,听书虽然喜欢在他跟前撒娇玩笑,但是也知道分寸,以前宁时亭买香的时候,也都不会跟着去,所以今天让宁时亭一个人出了门。
“我在这里等他。”
顾听霜进了门。
听书看他气息阴冷,看起来也不是个善茬,警惕道:“世子找我们家公子做什么?如果有事,可先告诉听书。公子今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为您转达。”
“当人后娘,就得有点后娘的样子。怎么他就在这书房里呆得,我呆不得呢?还是他好心,是假好心,大度,也是假大度?”
顾听霜眯起眼,看了一眼听书。
听书犹豫了一下,想起宁时亭之前的叮嘱,到底还是把喉咙里这口气憋了下去。
他非常不乐意地给他沏了一杯茶,紧紧地盯着他,提防着这传说中性情暴戾的世子,能一把火把宁时亭的东西烧了。
顾听霜倒是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他停在宁时亭平常用的书案边,看了一眼他用砚台压着的信纸和旁边的西洲志。
信上写了一半,看抬头,是准备给顾斐音的回信。
也只有一个抬头,一个末尾。中间的还是空白,大约是没想好要写些什么。
明明是嫁进来的人,但是措辞很恭谨,上呼晴王殿下,下称臣。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部下。
这鲛人仿佛得了一点不端着就不舒服的病,明明已经作威作福地嫁进来当了主人,有这种手段的人,连写一封信都要如此虚伪,让人看了浑身都不舒服。
顾听霜随手拿了本市面上的杂集开始看,顺便将桌上碍眼的东西全部丢到一边去。
少年人垂下眼,瞥见那三个字的时候,动作稍微顿了顿。
署名处写的是他的名字。
原来他叫宁时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