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霜愣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宁时亭在雪中游动的速度并不比他慢, 两个人的配合几乎是行云流水, 一样的速度, 宁时亭在前,仿佛探路一样, 所有雪下看不见的陷阱和空洞都在他面前被扫平,给顾听霜一个预警,鲛人脱离雪地时,也能如同鱼类出水翻滚一样, 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而太长的裂隙,单靠宁时亭自己过不去, 就停下来等顾听霜叼着他过去。
越往香气的源头走, 就越能感受到私下渐渐聚集的杀气。不止他们两人在往那个方向赶, 雪中还有更多的、不知名的异兽也在往那边赶, 它们已经在大雪封冻的天气下忍饥挨饿了许多天,魑魅魍魉在黑夜中现形。
知道时间紧迫,宁时亭和顾听霜都拼命往前追赶, 中途也有不少野兽对宁时亭这条鱼产生了不小的兴趣的, 顾听霜都以凛冽肃杀的姿态低吼着,警告着任何一个胆敢凑上前来对宁时亭下手的动物,宣告他是他的猎物。当中有一头饿疯了的野熊妖, 直接冲着宁时亭扑了过来,被顾听霜直接扑上前咬断了喉咙甩开,鲜血四溅, 尸体任由其他野兽分食。
美丽的鲛人身后跟着一头巨大的、染血的白狼神,这样一对奇怪的组合,逐渐让其他所有生灵都认清了:这两个是碰不得的。
越往前赶,周围的生灵反而却在慢慢变少。顾听霜分神观察了一下,他们行至这里,周围已经出现了深蓝色的九层玄冰,正是雪妖留下来的痕迹。
顾听霜低吼一声想要宁时亭注意,宁时亭却直接低声说道:“没有听书,听书没有被封冻在这里。”
“我看到了。”
顾听霜放出灵识,天地化入他的脑海中,他选取了另一边山头最高的那颗万年柏,读取了离自己遥不可及的视线。
他在那场景中看见了听书,知道了确切的方位:“在东南边。”
顾听霜猛然收回灵识,从万年柏到小狼的身躯里,再到宁时亭的脑海中传达这条信息,灵识背后掺杂的各种各样的思绪让顾听霜感到一阵熟悉的痛苦——隐隐有点像他上次灵识回不去后的前兆。
两个人加急往东南边奔过去。
第一次,顾听霜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了雪妖——起初他以为那是一座小山,并且是一座一直在他们视线中的山,后面发现这座山就是雪妖本身。
越靠近,寒冷越彻骨。火龙涎维持着他们身上的热度,只有呼吸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这种近似于死亡的冰冷是多么令人绝望。
宁时亭哑声喊:“听书——”
嘶哑的声音带着气音,微微颤抖着,绝望和希望交织,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听书没有听见。
雪原上,十二三岁的孩子穿着一身劲装,步伐已经变得跌跌撞撞了。他浑身是血,身影将散未散,看起来是想再动用冰原蜉蝣之能,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过去,但是他现在的经历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这样做了。
他浑身都是伤口和血,步伐越来越沉重,呼吸中夹杂着碎冰和血,仿佛万剑当胸而过。
听书掐着自己的喉咙,努力想要把呛进喉咙里的冰雪咳出来,但是未能如愿。
眼前也越来越黑,身体突然一下变得无比沉重,沉得他几乎没有力气抬头。直到他彻底摔倒下去——被一块凸起的山石绊倒在地的时候,听书却笑了笑。
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仰头是漫天的大雪和夜空。
听书没有感觉到冷,相反的是身上越来越发热,他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么多个被家人放逐的雪夜,无数个雪夜上的星空和现在他看到的重合了,仿佛写入了他的结局。
一个无牵无挂的开始,以及一个抛却一切的结局。
只是总还是忍不住回想在冬洲奔袭的雪夜。他是冰原蜉蝣,在他十岁的那天晚上,本来是可以很轻松地从别人手中逃出来的,但是那天他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他知道他会被派去当诱饵,也听说过,对面冬洲洲城内住着一个姓宁的公子,他是个好人,不杀投降归顺的人,抓到的俘虏中若有老孺妇女,还会送一点吃的放走,更好的还会安排在冬洲安置下来。当俘虏好,可以被捆在铺满雪山红狐绒毛的牢房里,牢房里还有热汤和篝火。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后来得到的远不止如此。
听书剧烈地喘着气,手指却不自觉地往胸前摸了摸。
小孩浑身已经被雪染透,冻得脸色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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