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同罗师爷所说的,这辰光路易怕是捧起所有黄浦江里头的水,也洗不清自己的羞愧之情了,顿时他的脸颊涨红了,于是乎他先对着对面又是拱拱手。
“大人您体味得到鄙人的急切之请,如若果真有啥情形,还望告知路易一声”,越说路易他越低声下气起来,要讲自从上海滩开埠以来的几十年间,高傲的洋人们自感难为情,还得从今朝路易这里算起了。
罗师爷看到这里,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剧烈的思潮,“要是讲洋人们骄纵不法之事,不光祸害了一方百姓,如今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真是天道分明哪”,他不禁感慨道。
忽的罗师爷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路易背后的罗佳琳脸上,他的脸上随之涌起了浓重的悲悯之意,“可叹如此动荡的世道,想要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也不能够了”,他轻声的叹道。
随着罗师爷的叹气声,路易的头就像被黄浦江上掠过的台风吹过来击中了似的,又一次垂了下来,再也不敢和对面显得正气凛然而又心痛不已的这位华人四目相对了。
这辰光罗师爷的目光越过了路易,径直的看向了罗佳琳,“这位小姑,吾来问侬,家中的亲人可曾吸食过福寿膏?”,他竭力的压低了嗓门,软语温存的对着这位惶惶不安的姑娘问道。
听到了这位面色和善的官府中人轻声细语的问起了自己,罗佳琳原本张开的嘴唇不禁嚅嗫了两下,又紧紧的闭上了。
罗佳琳紧紧的抿着嘴唇,拼命的抑制住了自己快要决堤的情感,长久以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种种辛酸和委屈,还有深深的惶惑,都在心底里拍击着理智的防波堤,比起台风下的黄浦江上,波涛还要汹涌许多。
“呜呼”,罗师爷看到这里,不禁昂头向天,他的眼眶红润了,里头似乎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着,“有一个被毒魔危害的不幸之家,好一个可怜的姑娘”,他喃喃的自语道。
听到这里,站在罗佳琳前头的路易真是进退两难、苦不堪言,这辰光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要是仔细的看过去,不难发现他的额头冒着虚汗,而脸上又青又黄,好像三伏天打摆子一般。
“上帝啊”,路易的心头在诚惶诚恐的求告道:“请仁慈的耶和华、圣子、圣灵宽恕您的孩子吧”,他念叨到了这里,不禁微微的合上的眼帘,尽情的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若说是逃避也好,忏悔也好,路易心头这辰光真是五味杂陈,啥感觉都一齐浮现出来了。
忽的罗佳琳猛然的向前一步,她的眼中闪烁着急不可耐的目光,那份因为牵挂亲人而堆积起来的焦急,已经到了临界点了,她再也抑制不住了。
“这位大人,若是您晓得吾娘舅的下落,万望讲给小女子”,罗佳琳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更加的接近了罗师爷,一道撼动人心魄的目光迅疾的投射了过来。
“哦哟”,罗师爷内心正在踌躇之间,忽然被罗佳琳突如其来的如此举动一搅,顿时惊骇的轻呼一声道。
“这位小妮子,侬莫要慌张”,罗师爷的一双手一边下意识的伸向了前头,想要搀扶住了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罗佳琳,一边急切的安慰道:“有啥事体,侬也不要上火”。
果真如同罗师爷讲到的这样,罗佳琳急火攻心,上来的如此急切,顿时娇喘嘘嘘,脸色发白。
“万能的上帝”,路易这辰光还在徐徐的诉说着心头的懊悔,“您的路易一定是受了魔鬼的诱惑,做下了不该去做的事体”,说到这里,路易的话语停顿住了。
这位昔日认为福寿膏是造福华人的西洋人,路易内心通常的看法动摇了,“真是、真是的”,他悔恨的叹口气。
随着这一叹息声,路易的眼睛张开了,他清清爽爽的听到了恋人的话语,顿时路易的嘴巴蠕动了几下,却是啥也讲不出来了。
“上帝啊”,路易下意识的吐出了这个字,就再也讲不出啥来了,真是够可怜的,生生活受罪,真是天上的上帝也不禁可怜起他来了。
“这位小妮子”,罗师爷这辰光面色缓和了,他带着十分的同情,温和的对着罗佳琳说道:“侬听鄙人讲”。
“吾不是啥大人,只是一个衙门里头的师爷”,罗师爷先是辩解道,一边他轻轻的扶起了弯下腰去的罗佳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