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相亲（五）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陆离。

    那个废材少年，那个总是一副衰仔相的小子，此刻穿着面料精致剪裁考究的外服，长袖飘然，手腕上的镯子闪闪发亮。他骑在一匹赤色的骏马上，疾驰而来，身后是映日白雪，脚下若马踏飞燕。他停在秋寒的面前，左手拉住缰绳，右手则伸向她。

    他说道：“跟我走吧，秋寒同门……”

    微风拂过面庞，秋寒的头发轻轻掀开。陆离看着秋寒左脸的伤疤，眼神没有躲闪。他只是重复说道：“跟我走吧，秋寒同门。”

    “你……你是谁！”苟二少爷显然没有认出来这个少年就是他之前在酒楼门口撞到的“女孩”，大声喝道，“我们苟家的女人，你也敢抢？”

    “只是见了一面罢了，什么仪式都还没进行，凭什么说是你们家的人？”

    “我下了聘礼！”苟二少爷提高声音，“一百两纹银！”

    他刚刚明明在看到秋寒的伤疤后，要将聘礼减少到六十两。但是面对忽如其来的竞争者，他下意识地又吼回了原来的价格。

    “阿姨！”陆离看向康氏，神色郑重，“我不一定出的了这么昂贵的聘礼，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秋寒同门跟着我，绝对不会吃苦的！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我会将她捧在手心，不让她受委屈……”

    “我才不管她吃不吃苦呢，没钱就滚蛋。”康氏直接干脆。

    陆离：“……”

    不对，怎么感觉这个中年妇女不按套路出牌呢？

    陆离咬牙：“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二百五十两！”

    苟二少爷脸色有些不太好了。他也并非腰缠万贯，自己可以支配的钱财都是父亲给的零花钱，二百两都已经让他肉痛了，再往上加恐怕就会大伤元气。

    小时候他曾被秋寒打过，那天的耻辱记在心中，所以现在只不过想把她“买”回去好好羞辱罢了。但价格瞬间提高了不止一倍，他就要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秋寒冷眼旁观。她大致能够猜到苟二少爷在犹豫什么，当然也知道陆离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只会漫天涨价，实际上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她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破。

    陆离眼见自己占了上风，便更加得理不饶人。他驾马来到苟二少爷的红马旁，耀武扬威一般做起了对吧。

    苟二少爷那一匹原本还算昂扬的马，一见到陆离的坐骑靠近，竟然慌乱不堪，连连后退，仆人怎么拉都拉不住。

    “阿姨，你可看好了，我骑的这匹马，可是‘赤兔’啊！”

    在场众人都惊了。

    坐骑是身份的象征，这是不言自明的。在普通门生只能骑着劣质马匹出去执行任务时，谷毅的“骅骝”就已经奠定了他在一年门生中土豪的地位。但骅骝比起赤兔来，又低了不止一个等级。在周王朝内部，“赤兔”、“照夜玉狮子”和“乌骓”，这红白黑三种马匹是处于最顶尖的地位的。

    康氏看陆离的眼神变了……她当然不知道这是陆离借口要回家，从名驹场偷偷借出来的。原本一年门生最多只能借出一匹枣红马，但是这匹赤兔是君痕月离山前特意留给陆离的，被薛浩铭混在枣红马的养殖场中，偷藏在角落中，骗过了名驹场的管家——康氏只知道，这个能拿得出“赤兔”的少年，家境恐怕比苟二少爷好了十倍不止。

    都这个时候了，还纠结那一点点嫁妆干嘛？康氏虽然财迷心窍，但毕竟不傻，而且一直在追求自己女儿价值的最大化。原本以为她脸上长出那么丑陋的疤这辈子豪门无望，谁知道还有这样的傻瓜一副“非你不娶”的模样冲上来。她连连点头：“女婿啊，嫁妆我也不要了。秋寒，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跟他走啊！”

    苟二少爷：“……”

    秋寒：“……”

    她当然可以戳穿陆离，告诉母亲这个少年恐怕连弟弟的学费也出不起。但是……她不能忤逆母亲，却在这个时候做了个小小的变通，默认了陆离的谎言。

    她站在马下，向上，抓住陆离伸过来的手。

    他的手很小，掌心因为紧张而全是汗，有点滑腻。秋寒抬起头来，目光与陆离相对，心脏竟然不自觉的，砰砰砰狂跳起来。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停留了片刻。

    秋寒：“？？？拉我上去啊！”

    陆离小声：“我好像……拉不动……”

    秋寒：“……”

    秋寒不动声色地微微弯膝盖，身子跃起，就像是被陆离拉着一样腾空，然后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她双手向前环保，扶住陆离的腰，说道：“走吧……”

    陆离一声吆喝，赤兔马疾驰而去。

    秋寒再度回头，看着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

    陆离将她从一个即将陷入的泥沼中拉了出来，让她可以跟随自己的内心，继续呆在这快意恩仇的江湖里，继续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真好啊……能和这个废材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