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华山事变（八）

    半溟毫无征兆地冲出去，把陆离和田瑾都吓了一跳。陆离心中暗骂半溟这混蛋，这样的举动毫无疑问会暴露他们藏身的位置。但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逃跑，动静太大必然会引起金一诺的注意。他只能继续捂住田瑾的嘴巴，在一旁静观其变。

    他心想，看黄昏那模样，应该就是九步蛇毒发了。席轩和吴佳崎所布置的针对黄昏的三重伏击，终究是得手。可是……他们应该怎么也想不到，黄昏竟然也是要置金一诺于死地的。这个严密的计划，结局竟是让黄昏的刺杀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半溟，现在却表现出极度的悲哀和后悔。

    这……这究竟从何说起啊！

    黄昏伸手，死死抓住半溟的衣袖。他的嘴唇颤抖着，但一张嘴就不断渗出鲜血，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的身子支撑不住倒下，倒在半溟的怀里。半溟的手上衣服上全是乌青色的血液，从温热到冰凉。

    她看出来了……黄昏唇间颤动，说的分明是两个字——

    “快走……”

    “我不走！我不走！我怎么可能抛下你独自逃走！”半溟流着眼泪，撕心裂肺，“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让我抛弃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算计我！”

    金一诺站在旁边，脸色铁青，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因为极度的愤怒，他甚至无法控制身子的颤抖。他冷冷地看着相拥的两人——那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忽略了他的存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上的？”

    半溟跪在地上，轻轻抚摸着黄昏的头发。九步蛇的毒发是如此迅速如此猛烈，竟让黄昏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溟甚至能够感受到黄昏的生命仿若有质，从自己的指缝中流逝。就像是不断流逝沙子，无论怎么握紧五指都无法阻止它的离开。

    更可笑的是，刺杀黄昏这个目的，竟然是自己提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金一诺再次问道，以他的性格，这已经是极大极大的容忍了，“是他给你解毒的时候吗？”

    “哼……什么时候……金一诺，你真的太蠢了。”半溟咬着牙，喃喃地说道，“我和他青梅竹马，早就已经私定终身。我是他最爱的人，他也是我最爱的人。你……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句话？”

    “什么？”

    “呵……呵呵……目睹最爱之人的死亡，是解除‘相思’的最好的途径，他给你说过的吧……”半溟抬起头来，直视金一诺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金一诺，一丝一毫都没有。那些失忆的举动，都只是在你面前的表演罢了。因为‘相思’的作用，我从头到尾，忘得一干二净的，是他啊……”

    她终于说出来了……脑海深处那咆哮的怪兽冲破了藩篱，记忆的洪流沛然难挡，裹挟着曾经遗忘的一切回到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我对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接近你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你是我们刺杀的目标！”

    “你……你们是刺客？”半溟的眼里几乎可以喷出火焰，“你从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我？”

    半溟不想回答，她只是低下头去，眼泪滴落，身子颤抖：“黄昏……我爱你啊……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她想起那些青梅竹马的时光，想起一起任务的经历，想起彼此分离前后进入华山派的那些日子。他们用最高超的演技，彼此见面不识，却又都成功接近金一诺，成为最有希望完成这项任务的人。但那个时候，他们也同时想到了逃跑。

    “听着半溟，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们的目标不是杀死金一诺，而是逃跑。离开季远，我们才能获得自由，才能不用每日担惊受怕，每日殚精竭虑。”黄昏说道，“季远的身边就是地狱，我们必须逃出来。”

    “可背叛听风阁的后果，就是被追杀至天涯海角不死不休。一辈子在那样的阴影之下，又有什么自由呢？”

    “我已经有办法。”黄昏胸有成竹，“二当家有不轨之心，我们可以借着他叛变拖住金一诺，再让其余的同僚全军覆没，在混乱中准备好你的尸体，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了。大家都死了，无论是听风阁还是金一诺——假如叛变失败他还活着——没人会发现破绽的。”

    “什么叫我就可以远走高飞了？你呢？”

    “叛变这种事情，我也是参与在其中的……二当家与我合谋，但并不信任我。发难的时候，我必须得在山里。”

    “那……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半溟淡淡地说道，“获得自由的前提，是要和你在一起。我们已经约定同生共死，你可别想抛下我。”

    半溟说话的时候表情是淡然的，可这平淡之下，却是坚定的不容置疑。黄昏知道多劝也是无用，便一笑而退。

    直到……发生了喂食“相思”的事件。

    “你们青梅竹马？你们两情相悦？哼，不可能！”金一诺缓缓向前，“你可知道，那个关于你和别人有私情的流言，是黄昏透漏给我的！那家伙，分明是出卖了你！”

    半溟眼神微微一闪，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