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让两人立刻警惕起来,尤其是洛迦,他的双眉紧锁,在听到女人声音的那一刻,脊背似乎也变得僵直。
因为分不清声音的方向,两人非常有默契地背靠在一起,互相倚靠着,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将后背交给对方,以保证没有防御死角。
“洛迦,我的儿子……”女人的声音很温柔,飘忽不定,好像就在耳边,又好像十分渺远。
沈修云循着声音向四周探看,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人影,而那些跟随他们而来的黑色雾气,却突然全部向着一个方向聚拢,在反射着彩石流光的水面上方,慢慢凝结成一朵巨大的玫瑰,玫瑰花瓣浮动,盛开,在半空中旋转舒展,安静而华丽地绽放。
“洛迦……”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斥在每一丝空气里。沈修云侧头看了洛迦一眼,发现他握着刀的手越收越紧,指骨发白。
而在这时,在沈修云的脑海深处,那曾经总是似有若无的歌声也越来越明显:
复仇,复仇,要报复,要报复他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沈修云心中忽然涌起愤怒而绝望的情绪,眼前浮现出一幕幕omega悲惨的画面,omega们被人调`教,被人圈禁,被剥夺工作的权利,被人像商品一样拥有,转赠,买卖……他仿佛看到当年在所罗门竞技场跪在他面前求他收留的蓝迪,看到被军需官玩弄得只剩一口气的伊凡,看到躺在帝国军医院实验室里被不停抽血的白莫,还看到在小蓝鸟辛莱工作的酒吧里,那些包围他的alpha士兵贪婪而猥亵的目光……纷乱的场景,充斥着omega绝望的眼神,认识的,不认识的,他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画面的最后定格在克莱帕广场前那三樽玉石雕像上,威武的alpha,恭谨的beta,omega男人低眉顺眼看着自己隆起腹部的模样,分外刺眼,刺眼得他想一击敲碎!
这股莫名而来的怒火撩拨着沈修云心底的暴躁情绪,好像一触即发,他看着那由虫族基因碎片形成的黑色雾气,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觉醒。
“修云。”
洛迦的声音将沈修云猛然惊醒,他的头再次疼起来。
“你没事吧?”洛迦抓住沈修云的手臂,他身上alpha信息素味道似乎能平复沈修云心中那燥热的情绪。沈修云低头看洛迦的手,目光沿着他指骨分明的手缓缓向上,他突然想到他隐藏在制服下平坦结实的胸膛,古铜色的滚烫皮肤上残留着深浅不一的伤疤,特别是胸口处那曾经致命的一剑,狰狞的伤口看得人心惊,皮肤下流动着的血液温暖而充满生命力,还有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强健沉稳地一下一下,仿佛蛊惑的节奏……分外诱人。
“没事。”沈修云反抓住洛迦的手,掌心灼烫,心脏狂跳,感觉血液在体内疯狂流窜。
怎么偏偏这种时候生出那样的想法?沈修云用力咬唇,将洛迦的手拿开。指间还弥留的洛迦皮肤的触感,沈修云眼眸变得深沉,抬起手,伸出舌尖在触碰过洛迦的掌心上缓缓舔过,目光无意识流露出情`欲的痕迹。
不远处,幽静的水面之上,黑雾组成的玫瑰花花瓣舒展速度越来越快,当它绽放到极致的时候,便开始凋零,花瓣一片片飞舞飘落,重新涣散为黑色雾气,在残败的玫瑰花下形成龙卷风一样的漩涡。漩涡旋转,带动起周围的气流,将沈修云和洛迦的披风也吹得猎猎作响,发丝飞扬。到最后,竟然连平静的水面都被它搅动起来,发出轰隆的水声。
“小心!”洛迦喊了一声,抓住沈修云向后迅速撤退。
黑雾漩涡的声势越来越浩大,突然,漩涡体积猛地胀大,惊起十几米高的水帘,冰凉的水花迸溅到沈修云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一下清醒了几分,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被紧张的情绪暂时驱逐开。
然而,就在雾气与水浪要以铺天之势向他们拍过来时,几乎要被搅翻的岩洞却骤然安静下来,被掀起的水帘重新落回湖泽,只余晃动的涟漪。
沈修云和洛迦的裤子和衣服下摆湿透,军靴几乎全部没入水中,神经紧绷,目不转睛看着那黑雾漩涡散去的地方。
那里,万籁寂静之中,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
她黑发卷曲,如缎如瀑,红唇轻薄,如朱如霞,皮肤莹润白皙,身材纤挑婀娜,仔细看去,似乎没有穿衣服,但是那黑色的雾气在她身体周围缭绕,竟好像黑纱制成的长裙,浮动着,飘摆着,如烟如墨。
这位曾经被称为“宇宙瑰石”的omega女人,曾受无数王公贵族追捧渴望流连痴迷的,血统纯净度近乎百分之百的omega女人,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流逝,她依然如此美丽,哪怕只是这样静默站立,也能让星辰失色。只一眼望去,看者失魂,闻者心动。
“洛迦,我的儿子,是你么?”女人光着脚踏过水面,向他们走来。朱唇轻启,直看向洛迦,漆黑的眼里却好像含着悲伤情绪。
洛迦没有回答,依然紧绷着身体,手中的刀并没有放下。
女人看着洛迦微笑,极美,却也极悲,她伸出一只手,黑雾组成的袖摆随着她的动作而飘动,这个细节再次让沈修云想起了他的梦境,梦里的自己,似乎也是这样被黑雾包裹着,如长袍一样披在他身上。
“是我……我的孩子。你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女人似乎想要抚摸洛迦的额头,却被洛迦以刀格挡住。
“你,是人是虫?”洛迦冰冷的声音响起。
女人的手微微顿住,随即缓慢而优雅地收回手,看着洛迦冷漠的神色,她似乎更加悲伤,但她没有回答洛迦的问题,只是轻声道:“二十几年了,想不到能在死之前见到你,我的儿子,还能再见到你……我已经满足了。”
“你,现在到底是人,还是虫?”洛迦不理会女人,再次问道,这次声音扬起,有些咄咄逼人。
女人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从脸庞滚落,如断线的珠子。
“你到底,是人,还是虫?”洛迦咬牙,突然手中银刀一挥,架在女人的颈间。
然而女人的反应速度极快,身形一模糊,好像瞬间就移动开,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几步外,望着洛迦的目光充满哀切。
“洛迦,你是要杀了我吗,杀了你的亲生母亲?”
“我的母亲在我四岁那年就跳楼自杀了。”洛迦冷笑,“她从克莱帕宫最高的塔楼跳下去,带着世人的骂名,将我和病弱的omega哥哥抛弃,如今恐怕早就化成了灰,又哪来的母亲?”
洛迦虽然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一世的经历就被他淡忘了,恰恰相反,正因为前世的遭遇,这一生近乎相同的成长经历让他更加痛苦。同样的幼年丧母,同样的兄弟打压,同样冷漠无情的父皇,同样的争权逐利,勾心斗角……每每回想起这些,他就心中绝望,两世的记忆时常重叠,逼迫他使心机,耍手段,他不得不变强,一遍遍做回曾经厌恶的自己。特别是面对沈修云时,他更会生出一种命运轮回的无力感,好像重活一辈子,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那天晚上,在皇家墓地守在母亲坟前,当他终于确认某些事实,预知自己今后的命运,对这位母亲仅有的一点怀念和同情也全都被怨恨淹没了。
也就是在那一晚,洛迦明白,即便他再爱一个人,也无法守护在他身边。即便他权势滔天,能够呼风唤雨,也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他想要让他在他眼睛看得到的地方获得自由和幸福,可是也许当他真正能独自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那一天,他却再也不能在有他的世界里活下去了……这样的认知让洛迦痛苦不堪,可他只能压抑,继续以铁血之姿,在那人身前披荆斩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为淌出一条血路,把他送上巅峰。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母亲,他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他和他,或许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只是如今一切都是枉然。
“洛迦,你这是……怨恨我?”
“我只问你一句,你如今还算是人类吗?”
女人脸色苍白,掌心里似乎冒出几缕轻薄如烟的黑色雾气。这些新生的雾气很快混同进女人的黑雾长裙之中,其实并不容易发现,但沈修云却很确定,那些黑雾就是从女人的手掌中生出的。
虫族的基因碎片,虫族的生命崛起之源,果然生自于母体。
人虫之争,疆土血洗,被侵蚀了头脑的千万条人命……一切都是源自于这个女人,这个曾经最为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女人。
沈修云皱眉,只要一想到那黑潮一样让人恶心的虫族初级生命体,以及那些木偶一样被虫子操控的没有瞳眸的傀儡士兵,便对这女人再无半分好感。事情也很蹊跷,当他心中对虫族的厌恶情绪增加时,心中那莫名的愤怒就减退了不少,回荡于脑海中的歌声也好像慢慢飘远,不再让他头疼难忍。
“是人还是虫?”女人嗓音极其轻柔,犹如梦吟,她抬起双臂,掌心再次散出几缕黑色的雾气,她望着它们,看黑雾慢慢上升,融入头顶那继续旋转飘零的玫瑰花,玫瑰花瓣即将凋落殆尽,女人悲哀地望着它,似乎努力想要用掌心的黑雾将它填补好,可是那点新生的黑雾根本无法抵消花朵衰落的速度。
“我也不知道。”女人低叹,“也许已经不是了吧。”
“你是虫族的母体?”沈修云问。
女人看都没看沈修云,只是自顾自地看着上方的玫瑰花。
白色的玫瑰,洛迦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朵,昔日的泽塔农皇家夏宫里,到处种植着这样的白色玫瑰,露水在花瓣间闪耀,折射着金色的光芒,那浓郁的花香弥漫在宫墙之间,宣示了一个皇帝对一个omega女人的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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