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长青子,我每天都是在五万多平米的洞府中醒来,面对两百多名可爱的弟子——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飞升之后,我虽然仍旧住在五万多平米的洞府里,但身边就只剩两只跟着我飞升的灵兽。
长生不老是所有人的梦想,然而成功飞升仙界并没有让我感到快乐,我只希望回到那段跟徒弟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早早陨落的老二和老七,失踪的老四,喜欢喝酒的老六,还有越长大越像小冰人的小崇云。
我的所有宝贝徒弟都让我放不下,但我知道,自己最挂念的还是大弟子。
小丹尘不在身边,真是做什么都浑身不对劲啊。
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仙器,都给我滚去天兵峡,我唔钟意你地啊!
02
我叫丹尘子,我每天都是在师尊五万多平米的洞府中醒来,面对两百多名师弟师妹,尽心尽力地做青云峰的大师兄。
师尊飞升之后,将他这座五万多平米的洞府留了下来,所以我仍旧住在这座洞府中,每天都能听到师弟师妹们叫我大师兄,却再也见不得师尊整天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的身影。
我在剑道一途上资质平平这件事,是在参加宗门大比之前就知道的,只是我不知自己的资质竟差到这种地步,天兵峡中的仙器竟没有一件愿意择我为主。师尊知道这件事以后,差点气得要提起青冥剑直冲天兵峡,嚷嚷着要给那些仙器一点教训。
他这般气愤,一点都不像个返虚期的修士,我心中那点不郁之气顿时就散了,反过来还要劝慰火冒三丈的师尊,让他不要与那些仙器一般计较。
没有仙器选择我又如何,我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够在他之后,也成功地飞升仙界。
对于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从来是十分清楚的。
师尊长青子同当年我第一次见他时相比,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是一张笑嘻嘻的脸,也不怎么看重修炼,没事就跟在几个年幼的师弟身后晃来晃去,看他们对着高深艰涩的剑法皱起小脸,然后四下张望,发现站在身后笑嘻嘻的师尊。小师弟们立刻就像寻到了救星一般,叽叽喳喳地向师尊求助,每到这时,他总会很高兴地展现自己身为人师的价值,毫不吝啬。
这个喜欢卜算,喜欢收弟子,喜欢无所事事地到处走动的人,一旦拿起手中之剑,就会变成另一个人,总是挂着纯粹笑容的脸会变得极其认真,眼中映着清冷剑光,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剑。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剑光凛然,衣袂翻飞。
任何剑法在他手中使出来,都是行云流水,剑招转接没有丝毫滞障。
师尊在剑道上的天分极高,在青云峰上的众多弟子中,资质能够与他比及的只有小师弟一人。同样的剑法,他只需教上一次,小师弟便能分毫不差地用出来,然而无论我花费多少力气,也达不到他的十分之一。
这便是差距。
我并不在意这些,但师尊却要比我在意许多,在小师弟记事以后,我不止一次听师尊这般叮嘱他说:“小崇云,以你的资质,来日参加宗门大比,定然能够大放异彩。到时进了天兵峡,那堆破铜烂铁见了你肯定都跟当年见了为师一样,恨不得全都往你身上贴。听为师的话,到时你一下都不要搭理他们,只去拿为师的青冥剑,哈哈哈,气死它们。”
原来他虽然没去找那些仙器的晦气,却一直记恨着要伺机报复。
小师弟脸上的表情从来都是淡淡的,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点头道:“是,师尊。”
于是师尊又会寂寥地摇头叹息:“唉,若不是我当初弄错了卦象,误了你大师兄,他又怎么会被那些破玩意给欺负。小崇云最乖了,一定要替你大师兄报这一箭之仇,师尊我啊,最疼小崇云了。”
我不由地生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早在那年宗门大比之后,我便知晓了自己的天赋其实不在剑道,而在丹道,完全怪不得天兵峡中的兵器。后来小师弟在宗门大比中拔得头筹,去了天兵峡,果然按师尊的叮嘱做了。当时漫山遍野的仙器都因这小小少年的到来兴奋地发出轻吟,放出耀眼光芒,恨不得主动飞到小师弟手中去。小师弟在山坡上站了半天,让那些仙器从极度的兴奋变得犹疑,然后又从犹疑变成了低落,最后才镇静地取了师尊的青冥剑,离开了天兵峡。
我想,天兵峡之中那些高傲的仙器,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我叫丹尘子,万万没想到,我在丹道上的天赋能够让我在修行上取得如此突破,在师尊长青子飞升后的第八年,便以剑仙之身渡劫,飞升仙界。
师尊虽因我而生出心障,迟迟才勘破,能够放下过往,渡过天劫,但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就上来陪他。
听前来引仙池接引的宗门长辈说,师尊来了仙界以后,仍旧住在一座庞大的洞府之中,身边一开始只有两只灵兽陪伴。我心下一软,他最喜欢热闹,过着这种没人陪伴的日子,怕是一点也不开心罢。
却听身旁长辈道,“不过去岁长青师侄又收了三四个小弟子,云天宗那边也有好几位仙子与他时常来往,想来丹尘你能够叫一声师娘的日子也不远了。”
我:“……”
后面身旁的宗门长辈还说了什么,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师尊长青子——不过分离八载,这人不但收了新的弟子,竟然连道侣都快有了。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改剑易丹,或许还能同他一道飞升,守在他身边,如今多半已坦白心意,便是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也不会同今日一样横生枝节。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原以为有些话,说与不说,都不重要,如今看来若是不说,却是再没有机会了。
03
我叫长青子,万万没想到,我刚收了几个小徒弟,我心心念念的大弟子就从下界飞升上来了。
可是,师徒重逢明明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在看到我那温文尔雅、沉稳可靠的大弟子之后,我却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为什么……
04
仍旧是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气息,长青子却觉得面前的大弟子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说不上来,只能看着仿佛和他相见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的青年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在他面前温顺地单膝跪下,垂下俊美的面孔,用他所熟悉的温润声音说道:“拜见师尊。”
长青子一下子从那种奇怪的感觉中摆脱出来,低头看向跪在身前的丹尘子,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青年惯穿的玄色衣袍下的宽阔背脊和披在身后锦缎一般的黑色长发。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八年前的那个丹尘子,长青子眼中的迟疑褪去,又露出了纯粹的笑容,弯下腰去将人扶起来:“小丹尘你总算来了,为师等你可久了。”
丹尘子顺着那两只手臂的力道站起来,看向面前这个叫他日夜思慕,愿永生陪伴的人,忽的露出一个笑容,不顾师徒身份,伸手将这人紧紧地拥入怀中。他比长青子要高小半个头,正好将自己的师尊牢牢地拥在怀中,像是用手臂跟胸膛围成了一座牢,能够将喜欢的人紧紧缚在身边,叫他哪里也去不得。
他感觉得出,叫自己抱住的长青子虽一时有些奇怪,但很快便想开了,伸手反抱住自己,在背后像哄年幼的师弟们一样轻轻地拍了拍,笑着道:“我的小丹尘好久没有这样抱为师了,怎么,小丹尘也那么想为师?”
丹尘子克制地闭了闭眼,压下想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的冲动,控制着手臂的力道,然后放开了他,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来。他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温和,没有任何超出界限的炙热,将自己的情感封锁得滴水不漏,放轻了声音道:“师尊有多想我们,我们就有多想师尊。”
这句话正好挠到长青子的痒处,他平生最得意的事迹有二,一是剑法,二是教出了一群好弟子。只是他从未想过,青云峰上的事大多是由丹尘子在打理,峰上的人一多,资源分配就要纠结,日常相处也不免产生摩擦。
若是没有这个沉稳的大师兄在管理调度,从中调解,只怕他那一群大大小小的弟子早就闹翻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如此逍遥。
一想到自己的那些宝贝弟子都没把师父忘在脑后,长青子就十分得意,脸上挂着纯粹的笑容道:“就知道师尊没白疼你们。”
丹尘子看着他眼底的快乐,心中不由地也跟着生出一点欢喜,然后就听他的师尊道,“为师在仙界无聊,前些日子又收了几个徒弟,都是些好孩子。现在你来了,就又是大师兄了,丹尘可要好好照顾你这几个小师弟。来,为师叫他们出来见见你。”
“是,师尊。”丹尘子表面上仍旧温文尔雅地笑着,心中却颇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原想着来了仙界,就能与师尊单独相处,没想到他居然又收了新的弟子。
他默默地想着,那三四个小弟子很快便从洞府里出来,都是四五岁的年纪,仰着头天真地看面前的陌生青年。长青子笑嘻嘻地告诉几个小弟子,这便是他们几个的大师兄。
丹尘子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十分得孩子们的心,他只是朝这几个孩子微微一笑,便很快得了他们的喜欢,听他们用稚气的声音喊道:“大师兄好。”
“见过大师兄。”
“大师兄以后是要和我们住在一起吗?”
丹尘子微微愣住:“这——”
按理来说,他飞升仙界以后,是应当有自己的洞府的。昔日在青云峰,也是因为师尊长青子将洞府开辟得极大,所以一众师兄弟在结婴之后才没有搬离到别的峰上去,现在来了这里,他已经是做好准备,要在长青子的洞府近旁选一座自己的洞府,与他住得近一些。
就听长青子不甚在意地说道:“丹尘你就住为师这吧,要什么东西都有,省得再去来回折腾。为师如今的洞府跟青云峰上是一样的大小,就算整座峰上的人飞升上来也住得。”
丹尘子心中一跳,又听长青子漫不经心地抱怨了一句,“跟你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事都叫你给打理好了,刚开始的那几年为师一个人住在这洞府里,没你在身边真是做什么都不对劲——”
于是,他心中那点犹疑也叫这句话给浇散了。长青子久久没有听到回应,抬起头来,就见自己的大弟子露出一个温柔到了极点的笑容,对着自己道:“那我就不再去寻别的洞府,直接在师尊这里住下了。”
05
沉稳可靠的大弟子一来,长青子觉得自己的生活质量直接上了好几个台阶。
不用每天想该喂小徒弟吃什么,也不用想该喂两只灵兽吃什么,教给徒弟的内容他的大弟子会准备,所需要传授的基础常识也不需要劳烦长青子。
他只需要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跟在大弟子和小弟子身后晃来晃去,偶尔去摸摸灵兽,再睡个午觉什么的,再在小弟子来求教剑法的时候一展身手,以惊鸿游龙般的身姿赢得小弟子的惊叹和赞赏。
这才是剑仙过的日子。每次他练完剑法停下来,看到站在花树之下,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的大弟子,长青子都会生出这样的幸福感。
丹尘子如今已经很少练剑了,他的天赋在丹道之上,所以他在师尊长青子的洞府中寻了一个炼丹室,在无事的时候便在其中修炼。玄天剑门与云天宗系出同源,原本是一个宗派,只是后来丹道与剑道分离,这玄天宗便分成了两个宗派,彼此的典籍却还有不少混杂着放在一起。
到了仙界,宗门中有关丹道的典籍更是多,丹尘子便寻了这些典籍来,自行修炼。长青子在这方面没有涉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如今的修为境界到了什么程度,他只知道师徒二人分别八年以后,丹尘子对他的感情好像变得更深了些。在丹尘子还小的时候,因为刚离开家所以不习惯,长青子经常带着他一起睡。等到这孩子长大了些,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再跟师尊同床了。
长青子默默地想着丹尘子还是五六岁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在自己出远门回来之后,会扑到自己身上,用稚气的声音叫师尊。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就不再往自己怀里扑了呢?总是显得十分沉稳,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进退有度,半点也不逾越,无论对着谁都是一样。
长青子有个整人的喜好,就是喜欢突然从背后把人抱住,尤其喜欢突袭自己的小徒弟们。他的一群小弟子从来逃不过师尊的魔掌,只有丹尘子,背后像是长了眼睛,每次长青子想扑他的时候,都会从原地消失,让长青子扑了个空。
不过在分离八年之后,长青子恶劣因子发作,看着大弟子的背影忍不住又想扑上去。他也知道丹尘子会躲开,不过还是——咦,居然扑到了,长青子抱住他大弟子的腰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丹尘子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无奈地让他放开,长青子才意识到自己扑到了大弟子,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要往丹尘子身上扑两次。
他的初衷原本是要吓人,或者让面皮薄的弟子涨红了脸说不出话,但他往丹尘子身上扑完以后,却发现自己的大弟子从来不会被吓到,也没有脸红的意思。这原本应该让他感到无趣,但事实恰好相反,反而让长青子扑得越发来劲。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丹尘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别的反应,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长青子被压制在床榻上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他的大弟子不一样的表情。
事实上,选择在丹尘子出浴的时候突然出现把人给扑倒,要是回头让长青子自己去问自己,恐怕都不会知道他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丹尘子的作息时间十分规律,每天都有固定的时段沐浴洗漱,长青子是掐好了时间出现在他房中,然后将这几日玩上瘾的游戏又重复了一遍——
悄无声息地往他的大弟子背上一扑,然后等着看他的反应。
丹尘子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应该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恶作剧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叫一股大力甩到了床榻上,被钳制了双手沉重地压制着。
丹尘子刚洗过澡,身上的里衣只是松松地系了带子,动作一大,便露出结实的胸膛。他是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健壮的人,平日里长青子看着这俊美的青年,只觉得他身材比例不错,猿臂蜂腰,却不知他内里还有这么强悍的力量。
他被压在丹尘子的床榻上,身上压着床榻的主人,呼吸间都是青年身上的气息。他的大弟子脸上褪去了温文尔雅的笑容,眼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有着极度压抑的、就要沸腾起来的炙热情感。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长青子再次反省了一遍,自己为什么会选中这种时候来对自己的大弟子恶作剧,是因为丹尘子最近对他实在是太纵容的缘故吗?
隔了几秒,长青子才挣了挣被青年钳制的手,感觉手腕上的压力减少了些,身上的人却没有完全放开的意思。长青子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连忙露出他惯常的笑容来,开口道:“小丹尘——”
话还没说出口,就叫压在上方的青年打断:“师尊。”
那声音分明是温润的,长青子却在其中听出一丝危险和压迫,他下意识地把开玩笑的话咽了回去,开始跟大弟子道歉:“对不起,丹尘,为师就是有点无聊。因为太无聊,你又好像不介意,所以——”
然后就听丹尘子叹了一口气,从他身上起来,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青年意外的反应让长青子彻底失去了玩心,打定主意下次也不来闹他的大弟子了,正想起身离开,就听丹尘子温润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是在极度地自我克制的音色:“弟子很介意,师尊,下次请不要再这样了……”
长青子就算神经再粗,也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又听丹尘子道,“不然弟子还是在近旁寻个洞府搬出去吧,这样平时也还是可以过来替师尊照看几位小师弟——”
“不准搬。”长青子想都不想就否决了,没了大弟子在,他不是又得过回原来的生活?就算每天从五万多平米的洞府中醒来,坐拥无数仙器,没有丹尘子在,他也不会觉得快乐。
看到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丹尘子注视他的眼睛里浮现出压抑的情感,渐渐地溢满,已经快要无法掩饰,笑容到了唇边,变成了苦笑,轻声道:“你啊,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残忍呢。”
什么残忍?长青子本来想问,但目光触及到大弟子脸上的表情时,突然就失语了。
一个人脸上怎么能够同时呈现出这么多的情感?压抑,克制,狂热,痛苦,犹豫,期待,还有很多更深层次的东西,他没看懂。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连他都不知道的心事?
“丹尘。”
长青子叹了一口气,伸手想去摸他的脸,青年眼中划过一丝挣扎,像是想要躲开,但最终还是没有躲,任由那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长青子见状,又是一声叹息,“你如果不喜欢,你可以躲的,为什么不躲?”
说着要将手收回来,却叫青年比他快一步地握住,掌心贴在了他刚刚触碰过的侧脸上。青年压抑着感情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师尊。”
若是不躲,便要暴露,若是躲了,又怕失去——他已经快要叫这苦苦压抑的感情给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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