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差二三等矣,相逢即打马回避,不得懈怠。秦夫人,你区区五品诰命,与官夫人相差四级,即见尊者,为何不回避,反而故意冲撞?你可知罪?”
秦夫人愣了愣,说:“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向东再一次敲了惊木,大声喝道:“大胆,公堂之下胆敢咆哮本官。该当何罪?”
秦夫人吓了一跳,赶紧说:“刘大人,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人怎可能是三品诰命呢?”
秦夫人的小姑子,秦婉妃的妹子秦氏也开口说,“什么时候咱们泉州城的诰命夫人满大街都是了。”
后头的徐囊听得满头黑线,确实,像凌芸这般年轻的诰命夫人,尤其还是少见的三品,确实是少见的。本地同品阶的诰命,有霍文泰的母亲和妻子,却也年纪一大把了,最年轻的林骏夫人,也是三十多岁了。像凌芸这等年轻的三品诰命淑人,确实不常见,难怪秦家姑嫂不肯相信了。
凌芸冷笑一声,拿出自己的诰命赦令,秦夫人当场傻住,她实在没有想到,她靠着小姑子抖起来的威风,第一次显摆就铁到大铁板。
人家堂堂三品诰命,足足比自己高了两个品阶,真要以冲撞定她的罪名,似乎也还说得过去。
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权贵就是小姑子的公公淮安伯府的秦夫人,这时候也恐惶起来,赶紧说:“这个……不知者无罪,还请夫人瞧在婉妃娘娘的份上,饶恕则个。”
秦氏却冷笑一声:“三品淑人就很了不起了?再是尊贵,能尊贵过我姐姐婉妃娘娘?”她眼珠子一转,又昂起头来,“就连福建督抚凌峰都要对我下跪呢,她又算得什么。”
徐璐在后头再一次抚额,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凌峰堂堂一省督抚,又是侯府世子身份,真真正正的世家贵胄,岂会给你磕头?想来就是那日凌峰所说的,让秦忠良那老王八给扯了虎皮拉大旗的那一次了。
还有,这人以为婉妃娘娘似乎就是秦家的终极护身符了,能够永垂不朽,秦家就能一辈子屹立不倒。这秦氏哪来这么强的自信?
凌芸微笑着说:“我自然尊贵不过婉妃娘娘,不过,我只需尊贵过你二人便成了。”她刚开始并未道出身份,这刘向东去了一趟后堂,就把她的身份给道了出来,显然应该是让“有心人”给提点过了,于是也发火了,对刘向东说:“刘大人,按我朝律令,位尊者,被低品秩者冲撞,该如何处置呀?”
刘向东毫不犹豫地说,“按律当杖责二十。”
凌芸又不好怀意地看了秦氏一眼,“那么,让一个无品无秩之人冲撞,又该如何处置?”
“按律杖责四十。”
秦氏尖叫起来,“我姐姐是帝王宠妃,婉妃娘娘。我公公是淮安伯府,你敢处罚我?信不信我让人掀了你的乌沙帽。”
刘向东陡然拍了惊木,断然怒喝:“大胆刁民,你一个无品无秩之人,居然哮咆公堂,口出狂言。我刘某知府一位,乃朝廷命定。你区区一介内宅妇人,居然妄自干涉起朝廷任命?是谁给你这个权利的?就算尊贵如宫里的婉妃娘娘,也断然不敢妄自干政。”
秦氏原来就要说是婉妃娘娘给她胆子的,可听刘向东这么一说,倒不敢再这么说,但她这阵子被人奉承惯了,连堂堂布政使,左右布政使,参议官,都指挥使,还有其他伯府夫人奶奶,见了自己都是客客气气,这让秦氏生出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心态来,她昨日还被布政使母亲霍老夫人邀去霍家作客,并高坐首位,便觉得这世上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于是,秦氏冷笑一声说:“刘向东,你好大胆子。明知我姐姐是婉妃娘娘,还敢对我呼来喝去,你死定了。我现在就修书与我姐姐,让她在皇帝姐夫跟前告上一状,让皇帝姐夫摘了你的乌纱帽,把你打入大狱,灭你九族。”
徐璐再一次摇头,实在不敢相信,这秦氏的自信心为何如此暴棚。还皇帝姐夫都叫了出来。
刘向东气得浑身颤抖,连连吼道:“无知,狂妄。秦氏冲撞贵人,咆哮公堂,侮骂朝廷命官,口出狂言,嚣张跋扈,罪无可恕。来人呀,理应杖责四十。不过看在婉妃娘娘的面上,刑罚减半,只杖责二十。立即行刑。”刘向东毫不犹豫地抛出令箭。
左右两边衙设立马上前,抬来板凳,把秦氏绑于凳上,扬起板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秦氏又惊又怒,气得大骂不休,不过很快,板子打在屁股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来不及骂人了,只能哭天喊娘地惨叫着。
秦夫人见小姑子被打,吓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对刘向东说,“刘大人,婉妃娘娘是何等尊贵人物,今日你打了她妹子,可曾想过婉妃娘娘?”
刘向东已认定今日之事是凌峰故意考验自己,尽管不愿太过得罪婉妃,但若能借此向凌峰表明忠心,也还是不错的。据说这位官夫人与当今皇后娘娘可是很要好的。
既然已经得罪了秦家,刘向东越发光棍,索性就得罪过彻底。于是,又怒拍惊木,喝道:“就因为看在婉妃娘娘的面上,本官这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尔等却不依不饶,妄想干涉公堂司法,这可是大罪。也罢,那就按律处置吧。还有妆,秦王氏,冲撞贵人,不服教诲,来人,重责二十。立即行刑。”
徐璐在后堂暗自点头,觉得这刘向东倒是个有魄力的。冲着他这份魄力,也该给他份周全。
要知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宠妃的力量可不容小觑的。虽说风水最终会轮流转,但又有几个能够等到风水轮流的那一天?大多当官的对宠妃家族,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不然宠妃枕头风一吹,说不定祸事就从天而降。
刘向东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也是见识过裙带家族的跋扈与嚣张,但在明知得罪宠妃不会有好下场,依然选择投靠凌峰,光这份魄力,就足以让徐璐钦佩了。
秦夫人以及小姑子秦氏在公堂上被打了一顿,什么脾气都没了,等这姑嫂二人被带走后,徐璐这才从后堂出来,凌芸上前拉着徐璐的手,“也亏得你及时赶到。不然今日还真无法收场。”想着刚才那对姑嫂嚣张的态度,凌芸摇了摇头,她长这么大,也不是见没过嚣张之人,但器张成这样,还真让她难以置信。
徐璐拉着凌芸的手,柔声道:“姐姐也不过是不想暴露身份,否则,你拿出淑人诰命的赦令,就可以让她们气短嘴消。”
凌芸笑着说:“刚才你没瞧到她们那副张狂劲,仿佛天底下就只有她们最尊贵似的。那时候我就在想,就算我是公主,恐怕人家也不见得怕我。”
暴发户的心态,确实有这个可能,徐璐想到以前徐家村的张玉芬,张玉芬被一个员外买去做妾,给了张家两百两银子,当时在村子里可是引起了格外的轰动。两百两银子呀,对于乡下人来说,可不是普通数目。张家人靠着那两百两银子去了厦门县城做生意,据说生意还做大了,有一回衣锦还乡,那个威风自不必说。当时父亲徐成荣还是厦门县的县令,人家张家人还不瞧进眼里呢,甚至口出狂言,“我只需花三千两银子,就可以让你丢官罢职,你信不信?”
纵观秦家这种一夜陡然尊贵的人家,品秩等级什么的,还真无法震慑人家的。所以凌芸还真成了龙游浅滩遭虾戏的典型了。
肯定了刘向东依法办案的精神,徐璐携凌芸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