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问一个姑娘这样的问题,自律确实是必定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我好奇地继续话题,“一般贵族都不会在乎私生子女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靠在椅子背上,终于开口,声音几不可闻。
“他们说,错误的春天之年,我父亲和一个叫亚夏拉·戴恩的女子相恋,那个女孩是“拂晓神剑”亚瑟·戴恩的妹妹。我父亲,我父亲和她有过那回事,但是后来抛弃了她,”罗柏吸了吸鼻子,自嘲地笑了一下,“后面,他从谷地回到临冬城带兵南下,与我母亲成婚,有了我。然后,我父亲在战争中又杀了亚夏拉的兄长。”
“‘簒夺者战争’,他别无选择。”
“后来,他到戴恩家的星坠城,交还亚夏拉哥哥的剑,“黎明”,星陨所铸,据说亚夏拉把琼恩·雪诺交给我父亲,当晚就跳海自杀。”
“这事儿你确定?”
“爸爸不准人提起,但是我深究过,因为事关琼恩的出身,我就背着他们偷偷问别人,那些跟着我父亲去南方打仗的人。他们告诉了我真相,我命令了他们,威胁给他们小鞋穿。”
错误的春天,又是错误的春天。
我在那年出生,冰与火的相会产生在那年之夜,艾德·史塔克注定会死去的爱情在那年生根萌芽。
人说冰与火之歌的故事起始于夏末,不,不对,在艾德他们年轻的时候,在我出生的那年,在错误的春天,故事就已经拉开帷幕。
我听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象着一个从小崇拜父亲,爱戴父亲的男孩听到此事时幻灭的感觉,“所以,你觉得你父亲做得不对,要是你,你不会伤一个女孩的心,你会选择亚夏拉,而不是盟约和战场?”
“确实不对,”罗柏抿唇,然后继续开口,“我没法问他这件事,我——我知道这很痛苦,他一定十足不愿,”他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坚定地看向我,“是的,莱雅拉,我会,既然已经情定终身,怀上了我的孩子,”啪!他下意识地拍打下膝盖,然后义无反顾,郑重其事,“那我就绝对不会有辱荣誉!我不允许诞下私生儿女,如果我是我父亲,我会娶亚夏拉!”
罗柏是不是觉得,自己能比父亲做得更好?
“那如果,你的战争输了呢?”
“不会的,一切由我来承担,我会用其他方式来弥补徒利家族,而不是如父亲一样,娶我的母亲。”
“可是当初的霍斯特·徒利公爵,只要史塔克的继承人,罗柏。”
“对!”他思考着,“不过也可以是劳勃·拜拉席恩,现在的国王,一定有很多方法。”他斩钉截铁,不会动摇,我看到了他超越父亲的决心。
他会把父辈的遗憾终结在自己手上,亲手了结缺陷,成为所憧憬的荣誉之人。在他日艾德入了临冬城墓窖之后,罗柏会站在其父的雕像前,堂堂正正地将奔狼的荣誉口传与他的孩儿,堂堂正正。
太想当然了,一个少年的乐观,十分十分乐观,他需要一些惨痛的教训,否则他不会成为合格的领袖。河间地相邻的地区是谷地、北境、西境、河湾地和王领,霍斯特的目的是要让自己的四战之地少一些敌人,多一些朋友,所以他的重点是河间地的东南西北,例如西境、北境和谷地,徒利之主要通过联姻来获得援助,减少可能的入侵者。比起这些地方来,风暴地离河间地就太遥远了。如果劳柏是艾德,他的应付将让“簒夺者战争”失败。
我感觉有些悲哀,这个世界好糟糕,罗柏的心胸配得上北境,而不是亡于宵小,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糟糕,作为女子我喜欢他的决心,可是作为恐怖堡的女儿,我知道这样会害死北境。
“我相信你会坚守信念,真的,要是你妈妈听到或许会责骂你一整天,这话也不该由我来听,”我笑着说道,观察着他的脸,笑容不变,心中苦叹,“因为我呢,会以为你想爬上我的床,还暗示说你要娶我。”
“不不不,抱歉,我一定喝多了,”他以手掩面,嗤笑出声,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公爵之子了,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抱歉,这事儿是我不对,这话题不适合我们之间,你很漂亮,我很欣赏你,莱雅拉·雪诺,但是我听凯特琳说,你会是琼恩的妻子。对了,亚夏拉这事儿别告诉别人。”
啥?内定了?卢斯会答应才怪。
总之,父亲的遗憾铸就了子嗣的悲剧,一旦遇到劫难,逃不掉的,与其说是他选择了私欲与爱,丢下了职责,不如说是为了荣誉,为了职责,抛下了别的职责,这就是史塔克。
因荣誉而耀,因荣誉而亡。
我和其他几位史塔克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我是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一个外来的,别家的私生女,而且足够善解人意。
倒是和席恩的关系十足糟糕,我们互不理会,我对葛雷乔伊没什么好脸,他则似乎听到过是我害了他哥哥,大概是把我认作是罪魁祸首了,他大概在想都怪我这个坏女孩,让他到这当了人质。
我们听说国王的队伍已经过了赛文城,近在咫尺,遇到苦等已久的乔里·凯索和史塔克的卫士,临冬城进入了瞎忙时刻。
“你们几个,你是弹琴师傅?好,都过来!”就连茉丹女士也被拉去帮忙,她正在招呼琴手和乐师,我百无聊赖地在城墙上看他们忙碌,琼恩和几个小伙子被拉住剃胡子,多米利克也免不了。艾莉娅在窜进窜出,因为总有个侍女追在后面要给她梳头,瑞肯在挣扎,他穿上了新衣裳,此刻正在被耐心的男仆弄干净小脸蛋。
这里就和海疆城一样,没有那里温暖,没有那里青葱繁华,但是是一个家。
可惜恐怖堡不是,真让人难过,对了,布兰呢?
我转过头,正巧看到布兰柔嫩的小脸蛋出现在我眼前,他好奇地看着我。
“嘿哟,布兰,你又在勇登高峰啦?”我被这神出鬼没的孩子吓了一跳,有些忍俊不禁。
“这里对我来说没有高峰,”他扬起小小的脸蛋,“我每个地方都能去。”
“那你一定很适合去冒险,”我确信地说道,“你会去颈泽,去塞外,去石阶列岛,去亚夏。”
布兰摇了摇头,“不,我会像是‘无畏的’巴利斯坦,‘拂晓神剑’亚瑟·戴恩,顶棒的骑士!我会去君临,老奶妈说过那里,鲁温学士说我可以!”
“那挺不错的,”我悄然说道,想起了海疆城的小伙伴们,还有我们当年议论骑士传奇的样子,如今大家早已四散各方,“我也想,你要学剑吗?你可以当一个去冒险的骑士。翻山越岭救下野人的公主,缔造北境和野人的和平;闯入瓦雷利亚燃火的山脉,从灰烬中挖出龙王最后的泪珠;还可以去仪地的五垒,其国王自称天子,你可以帮助他守卫子民,平定无尽的蛮族。”
“我可以吗?”他有些害羞,他大概是一个挺安静的孩子,我看得出他没怎么和人说那么多话,不过嘛,孩子就是孩子。
“每个地方都有安定的时候。我猜老奶妈告诉过你吧,临冬城在一千年前打仗死人,一百年前还在长湖泣血,可是现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总会有地方有坏人和怪兽,哪里有你就去哪,到最后你可以当一个全世界都知道的骑士!”
“娶最可爱的姑娘?”他一边眉毛扬起,他蹙眉仔细想了想,“对,故事里总会有姑娘,你提到的野人公主吗?”
野人公主,他会在长城遇到的,坐在阿多的肩头,肩负三眼乌鸦的期待,等等,坐在阿多的肩头。
我突然想起了他坠下塔楼的事情,“骑士的故事里总会有姑娘,布兰,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他瞪圆了眼睛,“什么游戏?我不跟你玩,你是女的。”哟,谁刚才说故事里要有姑娘的?
“别急着否定,这是橡木脸给你的骑士试炼。”
“你是橡木脸,可是你不是骑士呀,只有君临的骑士才能把人变成骑士,老奶妈说了。”
“我是北境的骑士,”我恬不知耻地说道,“君临的骑士是南方的骑士,我和野人战斗,我发现了先民的遗迹,我保护着许多民众,我是骑士。你在南方成为骑士时,你是南方的骑士,只有通过我的测试你才会是北方的骑士。”
“那我要怎么通过你的试炼?”骗娃娃真是轻松写意。
“到时候我会找你的,就在国王来了以后的第二天,别忘了哦。”我拍了拍男孩的脑袋,“忘了你就只能是君临的骑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