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红霞映照大海,让派克城如枪一般直指天空的塔楼投下淡薄的灰影。
“大人,那边有一个洞口,估计是葛雷乔伊的逃生码头。”
洛拉斯稳稳站在小船上,派克城下的灰色山崖离他越来越近,速度很慢,这里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所以舟行谨慎。
西境的舰队见大势已定,已经先行离开,凯岩城公爵詹姆估计是要去和等待在后方的高庭公爵维拉斯进行会晤,正好,明面上的女王丹妮莉丝在此,两大诸侯可以私下进行谈判。
回忆起攸伦进攻旧镇时的气焰,洛拉斯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即便刚听说“鸦眼”之名时他半点都不服气,可是看到了石龙、海怪以及刚刚被龙炎点爆的不可名状之..噩梦,洛拉斯明白,这不是骁勇的骑士能打败的敌人,现在这样的胜利,已经算是代价低微,运气绝好了。
他当然不知道,纵然河湾舰队集结很快,又有丹妮莉丝的统率,要打败攸伦也绝非现在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莱雅拉的尸鬼在西境和铁群岛上下其手,一旦攸伦在西境的计划成功,河湾人面对的,就不是一群海怪和石龙了,而是荒芜的西境,以及一支尸鬼大军!
可是,洛拉斯·提利尔,也是听说过攸伦带来了什么的,面对唾手可得毫无防备的派克城,他脑海里浮现起一个半月之前,河湾的劫难。
当时,蜜酒河下游黑烟一片,葛雷乔伊的海怪在旧镇的上空飘扬。
旧镇不止是数十万人的家园,更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扼守住那里,河湾人能控制连接腹地、北方和南方的水上航道以及道路,铁民和青绿之地的诸侯打了多年交道,早已熟知敌人的疆域,就当时那个局势来看,只怕也想长远地占领这片风水宝地。
甚至不止旧镇,仗着攸伦的威风,城堡沦为焦土,农庄和果园化为灰烬,蜜酒河下游一片哀声,黑烟遍布。
到了后面虽然攸伦不见,铁民假扮的河湾人却到各个城下,粗看上去是要说服守军打开城门,带头者与领主交涉,剩下的铁民伏身藏在墙后,等待出击的信号,如是这般,没有了攸伦,竟然也拿下了好几块城池土地。
然后,就是提利尔与另外三大河湾豪门投靠丹妮莉丝,送这帮冒牌货去见他们的淹神,或者攸伦笃信的风暴神?他们立刻就陷入了三面夹击,箭矢、滚油和沥青倾泻自高墙之上,封建骑士的蹄声凶猛得像是要把泥巴地翻一个个儿,踏过铁民不屈的圆盾和战斧,将他们的血肉碾碎成泥。
当旧镇收复的时候,河湾大获全胜!铁民仓皇逃窜,丢盔弃甲,旧镇人纷纷反正,四处都是守军欢呼雀跃,开怀大笑,“提利尔战无不胜!”他们大喊,“高庭万岁!”
纵然如此,谣言传遍军民,大家都知道,攸伦不除,河湾不定,可是,目睹过石龙,深潜者以及被迫投降过好一阵子的海塔尔家族,谁能说,有十几万大军,就一定能够胜券在握?
因此。
出征入海时冬季的雾气弥漫的海上,不断上下起伏的船只中人心不安,那个时候的攸伦嚣张可怕,既有石龙,也有叵测的魔法,甚至英勇慷慨如“百花骑士”,也觉得这场争斗的结果,就像是海上的迷雾一样莫测,自己参加远征只怕可能会身遭不幸。
可是现在,事情变了,派克岛一战居然比当年劳勃讨伐巴隆还要顺遂!
满目疮痍的土地,不再是河湾地,而是铁群岛,河湾军队汹涌如潮,当洛拉斯路上停靠君王港的时候,那个港口,早非莱雅拉见过的模样:
打赤脚的难民,骨瘦如柴的母亲和婴儿,带着护卫的商贩与贵妇,还有东张西望、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逃兵,平民们背着推着全副家当,伤兵们手里什么都没有,他们神色凝重地看着入侵的河湾战船,不发一语。
在他们背后,是被劫掠一空的码头和集镇,当年巴隆·葛雷乔伊叛乱才毁过一次,不过十几年,这座派克岛唯一的港口又得重建一遍了。
“大人!”眼前的长枪兵在呼唤。
洛拉斯收回自己的迷茫,不去想,也不知道,他视为仇敌的莱雅拉,无意中救了河湾一命,保存了七国最雄厚的一丝元气。
他踩着礁石,麻利地踏上悬崖下狭窄的海滩,一道崎岖的崖道通向派克城中,这条小径几乎是从山石上凿出来的,如果是攻城时,如此易守难攻的通道,绝对会让攻城一方此路不通。
实际上,派克城周围,根本就没法让大军登陆,只能从有两天路程的君王港一路推进,才有可能拿下派克城,这也是当年劳勃国王的做法。即便战斗胜利,敌人没有抵抗,要从海上向派克城里投送兵力,也十分麻烦,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有不到一千人登陆。
洛拉斯瞧了眼眼前这队毕斯柏里士兵,号衣上的蜂巢纹章有些污渍,一看就是被海怪血给泡过。
毕斯柏里家族出身自蜜酒河下游的蜂巢城,在此次的铁民入侵中受创严重,因此冲锋在前,一报血仇。
“有发现了什么没有?”
“几个活口,跑了,大人,不过他们骑的是矮种马,这个穷地方没什么好马,海塔尔家族已经组织人手前去追讨。”
“百花骑士”能明白海塔尔家族的心思,这一回海塔尔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不管是荣誉还是实力,都被铁民百加摧残,其处境惨得仅次于比他们先被铁民入侵的盾牌列岛。
而且,海塔尔家族素来对魔法和知识很感兴趣,因此,其祖先协助建立了学城,以及先今对七国而言不可或缺的学士体制。
不过——,追几个本土人士,岂能如此简单?人家跑到别的城堡里不就好了,或者往山里一钻,难道人生地不熟的河湾人,能把这个岛屿整个儿翻过来不成?
“那派克城还留有什么吗?”洛拉斯追问。
“什么都没有,大人,可能是被那几个逃人给卷走了,据说那个怪物爆炸的地方,有被人搜罗过的痕迹,只留下一个宝座在那。”
这就解释了,海塔尔们为何会如此心浮气躁,直接派兵去追,不只是因为想要把用铁民的血洗刷耻辱——
战利品都没了!
试问攸伦·葛雷乔伊留下的宝物,传闻中的龙之号角,还有其他带有魔法的宝贝,谁不想要?
不过,洛拉斯可不管这些,此役的主力是雷德温家族,要不要继续把铁群岛扫平,他们说了算,他打算转转这座派克城。
要知道,铁民和河湾为敌已久,在“征服者”伊耿建立一统的坦格利安王朝之前,有数个河湾的园丁王,是死在抵抗铁民劫掠的前线上,加深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奇怪。
话说回来,七国临海的国度里,又有哪家和铁民没仇呢?
洛拉斯攀上海崖,走过尸鬼莫波曾经奔跑穿过的厨堡,面对过深潜者的血堡,他走得很慢,看得很细心,似乎是巴不得把这座壁垒中的所有工事印在脑海里。
路上时不时能见到窃窃私语的学士和海塔尔家族的骑士与卫兵,确实,这帮旧镇人对这里的兴趣最浓厚,从他们口中飘来的只言片语判断,似乎在河湾舰队抵达之前,派克城里就进行过不少打斗,到处是深潜者的残骸,和说不清的黑色血肉。
魔法,全是魔法。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了?为什么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处于那个由七神、比武大会、骑士和学士组成的维斯特洛了呢?
跨过廊桥,洛拉斯来到主堡,走来所见全是河湾人,半个本地铁民的影子都没看到,尸体、俘虏、还有伤兵,难道这座堡垒中早已不见活人?
攸伦,诡异莫测的攸伦…
拾级而上,他打算看看这里的塔楼和射击孔的设计思路。
实际上“百花骑士”心不在焉,情绪忐忑,他想起了河湾地贵族共同的祖先“青手”加尔斯,那也是个神话里的巫师,能够展现种种奇迹,走过的一路花草芬芳。
假如他的仇敌莱雅拉·波顿也变得和攸伦,和加尔斯一样,那他的血海深仇,还如何报偿?
他一时出神,回过神来时,听到一阵家具响动的声音。
是哪里?
有人?!
骑士没有迟疑,拔出腰间长剑,凝神细听…
那!
眼前是一扇巨大而阴沉的黑色木门,举足一踢,砰!未锁的门扉立刻被踹开。
这是一件宽敞的卧室,薄尘覆盖着梳妆台和大床,里头的装饰来自五湖四海,只是一眼,洛拉斯就判断出这些是劫掠所得,仪地风格的丝绸帘幕上,还有浅淡的褐色痕迹,疑似陈血。
就高庭玫瑰的标准来看,毫无美感。
不过就洛拉斯所知的,铁民的水准来看,这大概是铁国王的卧室。
“有人在吗?”他左右观望,关下面甲,双手持剑身前,慢慢走进。
咚,咚,咚,铁靴踏地。
窗外是天边太阳落海,夜幕临近,一丝光线挣扎在地平线的尽头。
他有些紧张。
“百花骑士”之名在七国无人不晓,作为出色战士和勇敢骑士的声望甚至比其美貌更扬四海,身上那件包含了无数花卉的白瓷釉甲胄更是被吟游诗人传唱。
然而,那是在骑枪比武中,在骑枪比试里,有人甚至说洛拉斯比另一位著名的提利尔骑士“长刺”里奥更厉害,那个里奥是传奇骑士“高个”邓肯年代的人物,能和“狂笑风暴”一较长短。
实际上,洛拉斯虽能熟练使用长剑、战斧和钉头锤,其武器技艺却比不上他哥哥“勇武的”加兰,更别说这座派克城因为攸伦而无比诡谲,到处都是反常的痕迹,让人心生对自己技巧的不自信。
因此,紧张油然而生。无往不利的“百花”此刻心中甚至有些慌张,不过很快,他眼神一狠,将这份怯懦压到心底。
他可是提利尔的骄傲,自尊心强得堪比真龙。
“是谁在那?”
他绝对不认为自己是幻听,这里有东西!
或许是老鼠?他会查出来的。
“战斗结束了,”洛拉斯用剑掀起床铺,什么都没有,“你们输了,出来吧。”
“你很敏锐。”
低似虫飞,细如蚊鸣,声音响起在“百花骑士”的耳畔。
“谁!?”
“我是攸伦·葛雷乔伊,提利尔小伙子。”
什么!?
攸伦·葛雷乔伊?鸦眼?!那不是被——
“不,不,不,我没死,千钧一发,玫瑰骑士,我逃出来了。”
“那你该速速领死,我是不是得感谢你,给了我这份荣誉?”洛拉斯摆出防御的姿势,他听不出攸伦的声音来自哪,又是该死的魔法!
“我不打算给你这份荣誉,我打算给你更大的荣誉,例如,成为七国的国王?”
“我是一名骑士,”洛拉斯目光锐利,“别想挑拨离间!”
“奇怪,你看起来需要力量,心怀不得志…我知道了!你有仇人,告诉我你仇人的名字,啊,不用,我该说,不论你的仇人是谁——”
“闭嘴!去和你的风暴神说道!”
空寂的房间,洛拉斯原本不太喜欢海塔尔家族,即便他母亲是这个姓氏。
可是,现在他希望那帮在城堡中到处游走的海塔尔,快点出现!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景,有些难挨。
“啊,不过我看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年轻的花花儿,你的敌人实力强大,不是你能够用你的小剑对付的。”
是啊,莱雅拉·波顿,洛恩王国的红王,岂能是一个骑士的敌人?她能直接将他碾碎,用她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按。
不!这是攸伦·葛雷乔伊,劫掠盾牌列岛和旧镇的铁群岛之主,不能听他胡说八道。
洛拉斯继续分辨音源,待要开口回击攸伦时——
攸伦又开口了,话语的内容,竟然让坚定的“百花骑士”不由住嘴:
“你知道吗?我有很多巫师朋友,预言师,森林女巫,火术士,云空法师,他们告诉了我一些秘密,关于蓝礼,我记得,你曾经是蓝礼的彩虹铁卫,对吗?还有你的祖母‘荆棘女王’,她年轻时美极了,我看到她年轻时的景象,忍不住抱了个河湾美人来一发——”
“说重点!”
“还有加兰,你的死鬼哥哥,他们死的好惨。”
哪壶不开提哪壶,洛拉斯不禁咆哮:“重点!!!”
“好,真是没耐心的莽花,刺还挺利,”
攸伦话里话外,充满了戏玩“百花骑士”的意味。
即便这个攸伦可想而知地境况不好,已经山穷水尽。
“重点就是,你的祖母和兄弟死于野火,而野火,是一个佣兵和几个火术士埋下的——”
“这个我听说了。”美人洛拉斯语气很差。
“那你要不要知道,是谁指使的?”
“是谁!?”
“哈!据我所知,虽然我看不到那个罪魁祸首,因为她是个巫师…”
“她?!”
“没错,她用影子杀了蓝礼,用野火杀了你的祖母和兄弟,可惜了‘生生不息’的提利尔,园丁家族的后裔,论手段你们不输于任何家族,却被魔法玩弄得丢了性命。
她就是,莱雅拉·波顿,那年君临的财政大臣,蓝礼之死最大的获益者,以及,洛恩王国的红王。”
提利尔家的第三子因此呼吸变得急促,他当然知道莱雅拉是他的仇人。
可是蓝礼,蓝礼!!!
蓝礼,是洛拉斯生命中的太阳。
“怎么样,面对一个女巫,还是个国王,你,要不要一些魔法作为帮助,洛拉斯?”
洛拉斯愣住了,这个人可不可信?!
大难不死的攸伦,继续诱惑:“我恰好也需要一位骁勇的战士,而你,需要我。”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
攸伦·葛雷乔伊给河湾带来灾难,此人阴险狡诈决不可信。
可是他,已经走到了自己人生的尽头,而莱雅拉,洛拉斯的敌人,却如日中天。
那么,“百花骑士”会作何选择?毫无疑问。
攸伦心显得意,憎恨让他暗暗发誓,莱雅拉,等着我,我会报复一切,将你蹂躏至死!
与此同时,派克岛,距离派克城十五里格的山中。
阳光越加稀疏,光秃秃的灌木和树干如此单调无力,就和派克岛本身一样,乏善可陈。
远处一头山羊惊起跑走,我还有吉蒙德、沙文以及何索,正在高低不平的怪石和山崖之间跋涉。
“这里是伊斯格蕊丘陵,”
吉蒙德·波特利还有心思介绍景物,想想他来的时候,前后卫士拥簇,一觐封君,如今却只剩两个卫兵,其中一个还心怀不轨,这家伙,倒是足够淡定。
“当初赫伦家族曾经在这里召集封臣,向河间进军。”
伊斯格蕊这个名字我还挺耳熟,前世原著里阿莎曾经在谎骗席恩时用过。
莫波的眸子看了几眼跟随在后的两个卫兵,何索表情安然,沙文倒是有些紧张,似乎是怕吉蒙德找他算账。
这个胆小鬼,哪像是会刺杀的人?
“河湾人很快就会追上我们,”我提醒,“他们不会放弃的。”
“这里不远处是葛雷乔伊家族分支的碉楼,我们可以获得庇护。”吉蒙德开口,“我估计,河湾这样大规模的舰队,君王港一定沦陷了。”
那还用说?君王港可是重要性仅次于派克城的据点,在这穷僻的派克岛里。
我继续前进,尸鬼的步伐很快,他们不顾疲惫,咬牙跟上。
夜色降临,我们却不敢打起火把,不过,却有火光照明。
这不是好事,毕竟,火光,会给追兵提供信号。
果然——
“这个火盆有什么用?”何索问。
我估计何索也发现,带着一个火盆跑路不现实。
“这是拉赫洛的宝贝,你是个老水手,应该能从雕纹上看出来,”我心下计较,确实没法带着这样一个明亮的火盆,我们在流亡,在摆脱身后可能有的骑兵,“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洞穴之类的吗?我们先把这个火盆藏起来,然后再继续赶去那个葛雷乔伊家族的碉堡。”
话说回来,河湾人是坐船来的,虽然我们进入山地以后弃马而走,他们却也无法轻易追上,毕竟,运马登陆派克城附近很难,骏马走山路更难,在黑灯瞎火里爬山是难上加难。
我抱着这样的念头走在前面。
突然!
尸鬼莫波站住脚步。
呆滞原地好一半天,都没挪足。
“红王?”身后的吉蒙德伯爵试探着问。
“我…”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句话——
“把我藏起来,快,马上,现在!”
“你的魔法,额,这个人偶,出问题了?”
“快!!!”
就在这一瞬间,树影和火光中,莫波倒向石地褐土,头盔脱落,大小包裹碰上地面,龙之号角和锁甲擦出声响,惊起蚁虫四蹿,就连瓦雷利亚钢剑,也遗落一旁。
他失去了一切动静,重新变成死尸一具,三个铁民看着这一幕,惊疑不定。
发生什么事儿了,红王呢?难道——
距离派克岛一万个里格远的安达斯山脉,潘托斯以北,诺佛斯以西,布拉佛斯以南。
在几千年前,“丘陵之王”胡戈在这里建立起他的国度,他统御的安达尔人自安达斯群山之中见到了七芒星的天启,传说天父自夜穹中摘下七颗星星做成王冠,为那位第一位王者胡戈加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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