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尽快派兵增援,必然会引发严重后果,这一点他更知道。
只是现在的局面,手头上的机动兵力早已经用光了,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史德威增派援兵,反而要想方设法的从北城一带抽调兵力来增援西边的通泗门一线。
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实在是被逼无奈呀。
“想办法从镇淮门一线抽调些兵力出来吧,要不然的话……我担心西线……尤其是通泗门,明日就要守不住了。”史可法对着前来求援的史德威说道:“你那边能抽调多少人马出来?”
要不是被逼的没了法子,史可法绝对不会这么干。
史德威沉吟了好半天,才终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我估摸着还能抽出三百人……”
“三百人只怕不够,五百吧。”
“那……镇淮一线还怎么守?”
“扬州府衙和提刑监中还有些罪囚,把他们提出来吧。”
把监狱里的囚犯放出来,将囚犯驱赶到城墙上战斗,确实可以稍微弥补一点兵力上的不足。但囚犯终究是囚犯,和战兵是两回事,到底能有多少战斗力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若是实在不行,且把府衙的巡街、站班和步快(步快不是捕快,但也差不多,基本相当于治安力量)调上去吧。”
按照大明的建制,扬州府衙拥有四百五十名治安武装人员,但这些人仅仅只是维持治安而已,要是派遣到城墙上去战斗,恐怕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如此剜肉补疮终究不是办法,朝廷的援兵不到,这扬州城始终是……始终是……”
史可法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心腹爱将想要说什么,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扬州必将被攻破,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现实。
在史德威面前,史可法没有再说“朝廷援兵不日将至”的谎言,而是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今时今日,也只这样了。”
听了这话,史德威的心猛然往下一沉,顿时明白过来:翘首期盼的援兵永远也到不了了。
“大人,您……您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想一想……”
听了这话,史可法顿时恼怒,劈手抽出佩刀高高扬起,面目扭曲的瞪着史德威,脸色早已涨的通红,呼呼带喘的大叫着:“我生是大明之臣,死是大明之鬼,早已下定与扬州共存亡之决心,还有甚么好想的?你说出这般言语,便是乱我军心……”
以史可法的脾气,听了这话一定会一刀砍下来,直接把史德威行了军法。
但这毕竟是追随他多年的心腹爱将,始终下不去这个手,最终只是用刀背在史德威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一记,抽出一条淤青的痕迹之后,语气也变得缓和了很多:“若是换个旁人说出这句话来,我一定会行军法,你知道我的脾气。”
“是,末将知道大人军法峻严,只是……只是时局如此,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史德威说道:“就算大人不计自身,总得为太夫人计,为环、是二妹计的吧。”
这句话,触到了史可法内心最柔软之处,微微扬起头来沉吟半晌,才无奈的说道:“老母年时已经,还有环、是二女年岁尚浅。若真到了上不能尽孝下不能抚幼之际,说不得也要让你代我而行了。”
史可法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这史德威不仅仅只是史可法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同时还是他的义子,早在四年之前就已经录入了家谱之中。真到了不忍言的时候,也只能委托这个义子代替他照顾年迈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女儿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史德威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兵来报:清军有遣了使者前来劝降。
劝降?怎么又来劝降了?
前几波前来劝降的家伙,全都被史可法当众从城墙上扔了下去,借以表现出“与扬州共存亡”的决心。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来劝降。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史可法皱着眉头说道:“再有劝降者,一律扔下城头……”
今天来的这位劝降使者很不一般,叫做焦慕芝。
“焦慕芝?他怎么来了?”犹豫了好半天之后,史可法还是决定见他一见。
这位焦慕芝的来头很不简单,是史可法的师兄,不是“同年”“同榜”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师兄,而是正经的正根子师兄,而且和史可法是莫逆之交。
早年间,出身微寒的史可法拜在左光斗门下读书,当时的左光斗位高权重,已是东林领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亲自指点史可法。学业上的事情,多承焦慕芝的教导,虽然二人都是左光斗的学生,但焦慕芝焦师兄可以算是史可法的半个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