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恍然,当场猜出“侍女”的身份。两人的眼神遥相对视,咬紧牙关,各不相让。洪三看出情况不妙,连忙挡在两人中间,用身体挡住身后众人的视线,却将双手搭在二人手臂上。
“洪三……”沈达瞪了洪三一眼,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
洪三盯着沈达,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大哥,帮我一次……”
沈达看向洪三,见洪三目不转睛地望向自己,眼中神色既有坚定又有诚恳。而汪雨樵则阴沉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达,二人的手力越较越猛,谁都不肯率先示弱
正僵持的时候,周围的警察和巡捕仍旧排查来往行人车辆,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露伶春手足无措地坐在车里,更不知道如何是好。洪三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生生望着沈达,就差要给他跪下了。
沈达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转向洪三道:“更深露重,照顾好二奶奶,安全送回府上。”洪三连忙点头称是,招呼汪雨樵坐上汽车后排,自己则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露伶春等洪三关门,赶忙吩咐司机开车。车子启动之后,露伶春才长长舒了口气。却没注意到:车子后面有十几辆黄包尾随而至。
司机问道露伶春:“二奶奶,我们回府上?”露伶春全没理会,灵魂出窍般望着窗外,一声不吭。
洪三道:“先别回去,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司机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用“后视镜”偷偷打量车后的“侍女”,隐隐觉得这个“侍女”好像从来没见过。
这侍女是汪雨樵假扮的。说起来也费了不少功夫,先是用撕碎的旗袍包上腿上伤口,又找到露伶春最宽松肥大的一款袍子穿上,然后在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并戴上露伶春最喜欢的一款帽子,这才得以混出大门。饶是如此,汪雨樵身上的破绽仍旧非常多,只不过那些警察都收了洪三的钱,并未像沈达那样多做盘查。
那司机显然看出汪雨樵有点不对劲,所以看向他的眼神难免有些诡异。却没想到,在他看汪雨樵的同时,汪雨樵也抬头看向他,眼中杀机毕露。
洪三显然看出情况不对,连忙制止司机:“看什么看,二奶奶的表姐你也配看?好好开你的车!”
司机一惊,忙答应:“是,是……”洪三
见汪雨樵低下头去,当即长舒了口气,然而侧目看时,却从反光镜里看到一溜黄包车紧随其后。
洪三当然看出那些黄包车夫另有所图,忙道:“这……这些人追我们干嘛?”汪雨樵回头望了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事,是我的人……”
洪三命司机在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身后穷追不舍的那些黄包车夫也拉着车追了上来。领头的车夫上来接下汪雨樵,急切地问道:“帮主!你怎么样?”
汪雨樵摆摆手:“还死不了!情况如何?”
那车夫头道:“安徽会馆被警察局查封了,兄弟们在里面应付盘问。”
汪雨樵皱起眉头:“连夜出城呢?”
车夫头道:“他们动作很快,城门、码头、火车站都关闭了。你伤这么重,硬拼也不是办法,如今之际是先找个什么妥善的藏身之所把伤养好……”
汪雨樵想了想,却把目光落到了洪三身上。洪三不明其意,惊道:“汪帮主,我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办好了。你们把一爷还给我以后,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就相见不如怀念,老死别相往来了!保重!”
汪雨樵惨笑一声:“事情哪这么容易结束?”
洪三急得都快哭了出来:“戏您也上去唱了,我还把您活着带出来了,您还赖上我了不成吗?”
汪雨樵冷哼一声:“我可从来没要求你掩护我出来。你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担心牵连到自己而已。”
洪三被他说中了心思,只好说:“好,算我没事找事不成吗?”
汪雨樵道:“你既然找了事儿,就得把事了结干净才行!”说着,给车夫头甩了一个眼神。那车夫头得令,立刻把躲在汽车里瑟瑟发抖的露伶春从车上拎了出来。另一个弟子扯下司机,却把斧头架在两人脖子上。这两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只吓的连连惨叫求饶。
洪三知道汪雨樵的脾气是说杀就杀,绝不手软,连忙上前拦住,嚷道:“杀不得,杀不得啊!二奶奶!她可是霍天洪的二奶奶露伶春啊!”
汪雨樵冷笑道:“警察局长我都杀了,我还怕多他们两条命么?”
洪三这回没辙了,只好妥协道:“汪帮主,汪大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简单,”汪雨樵道:“答应我两点,一点可救一个人。一给我找个藏身的地方,二送我安全出城!”
洪三连连摇头:“我把您从戏园子里带出来,已经是九死一生了。你堂堂一个斧头帮帮之主,都没本事保全自己,我一个小喽罗,能干这么多事吗?”
汪雨樵道:“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便利。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你做到。别忘了,我混上戏台可是你的功劳,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洪三道:“就算我能给你找个藏身的地方,可送你出城我也没办法啊!”
汪雨樵却说:“我一直小瞧你了,刚刚车下与我动手的那人功夫很好可是教头沈达?”
洪三支吾道:“是……”
汪雨樵道:“素闻教头沈达刚正不阿,但对我都能得过且过,你的面子、你的能力绝对可以送我出城!”
听到这里,洪三只觉得头皮发麻。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再不应的话,简直跟亲手杀人也没差别了。只听到汪雨樵道:“反正答应我一点留一条命,杀谁留谁?”
“好!我答应你!”洪三忽然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先跟我回大杂院避一避,那里应该安全,我再想办法如何送你出城。但今晚要先把二奶奶送回去免得让人起疑,否则一旦惹到了霍天洪霍老板,你就更没办法出城了。”
汪雨樵不解地问道:“你确定她们不会坏事?”
洪三拍着胸膛打包票:“我以性命担保!”
汪雨樵看看向司机和露伶春,缓缓上前,说道:“你们两个也看到我杀人的手段了,不说,你们的命还是你们自己的,说出去,我保证你们会死在三千斧头帮,八百车夫会手上!”
司机和露伶春争先恐后地点头,连声道:“不说,绝不会说……”
汪雨樵点头道:“你们走吧!”
洪三一听汪雨樵松口,如获大赦似的松了口气。忙拉开车门,把露伶春送上车,歉然低语道:“二奶奶,这次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实在对不起……”露伶春连看都没多看洪三一眼,双眼涣散犹如行尸走肉,不出一声地上了车。
堵在前面的黄包车得令让路,司机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飞箭一般轰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