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
黑皮肤的少年捂着嘴逃也似的跑出了餐厅。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奈绪用餐巾沾了沾嘴角站起身来,对面面相觑的几人点头示意,离席去向了服部平次离开的方向。
盥洗室里传出了哗哗的水声,没过了窗外乌鸦嘎嘎嘶叫的声音。
服部双手撑在洗脸台上,任冰冷的山泉水浇湿了自己的头颅、顺着鼻梁和发梢一股一股地流了下去。他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喘着气,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的不甘和懊恼一起喷出去似的,激烈得连紧握着的拳头都颤抖了起来。
自从跟在父亲的身后接触了案件开始,他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面对散发着异味的狰狞的尸体,别说是调查了、他连碰触它的勇气都没有,甚至像一个菜鸟一样从饭厅里逃了出来躲起来干呕,和那个与他同龄的女孩相比简直一半都不如……
在区区一个焦尸体面前吓得发抖的他,凭什么将“关西少年侦探”的头衔揽在自己身上?就凭遗传自父亲的剑道?遗传自母亲的冷静?还是遗传自祖父的黑皮肤??——而他,居然之前还因为这些而沾沾自喜,沉浸在父亲同事们的赞誉中?
他们的称赞,是因为我的年纪、父亲的职位、还是我真正的能力?
我至今为止没有遇到过的惨烈死状,是因为他们的保护吗?
——服部平次在心中不停地自问着。
一直在寻求真理的道路上一帆风顺的少年,似乎第一次意识到了探案不光有层出不穷的诡计和令人着迷的推理……更多的是j□j裸的死亡和鲜血淋漓。
“你在哭吗——大阪警视厅本部长的儿子,服部平次さん?”
略带凉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低着头的大阪少年猛然颤抖了一下。
“谁哭了啊,白痴!”
服部平次抹了一把满是水迹的脸,恶狠狠地低吼。奈绪斜靠在门框旁,看着声音有些破碎的少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其实你在我们课挺出名的,大阪府警局本部长服部平蔵的儿子,据说推理能力横扫整个关西、又是剑道好手,连大阪警局搜查课的精英都对你赞不绝口,年仅十四岁就得到这些声誉的人连全国都没有几个呐……”
“别说了……什么横扫整个关西,不过是连看到尸体都会发抖的小鬼而已。”
“很丢脸吗?”
“什么……”
“我说,看到尸体会发抖很丢脸吗?”奈绪对着眼神迷茫的少年撇了撇嘴,“在我们那里,连触碰一个躯体完整的尸体都会把有些学员吓得泗涕横流,更何况是这种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焦尸体呢——看样子你是第一次吧,已经表现得挺不错了。”
“不一样的……”服部后退一步就地坐了下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苦笑着说道,“从我记事起就开始遇到各种各样的案件了,碰触尸体什么的在这两年里也是家常便饭——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会让我觉得、觉得连站在那里都会满身冷汗。”
“这没什么,你只是终于意识到了而已。”少女听着他低声的诉说,眼神柔和了下来,“尸体是用来指出凶手的工具、是死者留在世间的最后遗言……你以前一定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即使是用手触碰它们也不会觉得有心理负担。但是这次,也许是那具尸体过于狰狞、也许是周围没有那些鉴识科的闪光灯带来的安全感……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那种‘觉得断案是推理的通关游戏’的心理改变了。你应该察觉到了才对……”
服部平次慢慢地抬起头来,在少女略微沙哑的声音中注视着她,注视着那一双萤绿色的、过于凌厉的瞳孔,耳蜗深处逐渐响起了似乎能刻入心底的话语。
你心底拒绝触碰的不是尸体——而是死亡。
“试着去了解它吧,怀着敬畏了解并接受死亡的背后带来的一切……不管是悲哀、痛苦、解脱还是恐惧。”奈绪转过身去,留给了他一个纤瘦却挺拔的背影,“——如果你没有把案件当作游戏的话。当然,不去改变那样的心理也不会有人责怪你,毕竟你只是一个喜欢推理的初中生而已。”
服部平次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用力拍了拍脸,墨蓝色的瞳仁里再次闪起了那种令人熟悉的光焰——
“怎么可能!自我检讨和根性也是源自那个眯眼狐狸的优秀遗传呐,阿呆!”
重新燃起斗志的服部少年追着奈绪的步伐朝客厅走去,但刚刚光忙着自我纠结的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奈绪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不然也不会在看到新闻后那样吃惊地大叫了——当然,这是案件侦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