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十年七月,枫都。
枫都被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敌人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这几日,敌人的进攻频率越来越密集,手段也越来越疯狂。
枫都城外的原野上,五花八门的旗帜遮天蔽日,七万多敌人疯狂的呐喊着,他们高举着刀枪斧钺,顶着简陋的云梯像潮水般扑向城墙。
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城墙上的守军,不管男女也嘶吼着快速拉动弓弦,城外的天空瞬间一暗,密集的箭矢如磅礴大雨扑向敌人。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喊杀声、惨号声、响成了一锅粥,从拂晓打到黄昏,又从黄昏打到天明。
枫都所有人都上了城墙,不分男女老幼。最艰难的时候,每个人都要拿起武器;丈夫死了,妻子顶上;妻子也死了,年幼的孩子又顶上……
没有人在乎死亡,这里的每个人只想保卫这座城池。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断枝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
再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傍晚时分了,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援军来了!……”突然一声高呼,犹如黑夜里的一道闪电,顷刻间打破了战后的宁静。
泰安十年七月二十八日,枫都东门水城。夕阳下,点点飞帆像一只只白蝴蝶翩翩向码头飞来。
已经坚守了一个多月的枫都城,一下子沸腾了,所有人奔走相告,人群像潮水般涌向东门。疲惫的守军站在满目苍夷的城墙上,所有人都满含热泪。面对城外六万敌人的疯狂进攻,枫都人没有眼泪。此时此刻,当第一面白帆出现在江面上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泪洒衣襟。
城墙上,一名浑身浴血的少年弯下身子,他吃力地扶起瘫倒在地依旧手握弓箭的母亲。衣衫褴褛的他抹去眼角的泪花,面对着城外他开始吟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渐渐地城墙上的人们一个个加入吟唱:”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数万人一起合唱,整个江面和城堡上回荡着壮怀激烈的歌声,犹若春雷传遍四野:”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枫都里激昂的歌声,宛若轰隆的战鼓声,一下一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灵上,这战歌就是一种态度,就是一种宣言,它震撼着城外的敌人。敌人仿佛被抽掉了筋骨,一个个垂头丧气返身就走,没有谁回首哪怕多看一眼,没有人愿意再面对这座不屈的城堡。
大鸿站在高处,这一幕让他如同堕入冰窖,他浑身情不自禁的颤抖。良久,“唿……”就像呼出濒临死亡前的最后一口气。他颓废的一摆手,吩咐卫士:“我们败了,撤军吧!……”
说完这句话,大鸿就瘫倒在地上。昔日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他不再是那位风姿绰越的统帅,更像一个日暮西山的老人。
第一艘船刚刚靠上码头,早已焦虑不安的小枫,直接从甲板上冲了下来。她不顾一切地向城中跑去。周围衣衫褴褛的人群,默默地让开一条道路,所有人忧心忡忡地目送着她跑向城主府。
……
城主府卧室。已经昏迷了近一个月的姜洛面如金纸,呼吸微弱、气若游丝。中箭的地方早已开始腐烂,伤口发出了阵阵的恶臭。床前,穷奇正举着盏油灯为一个妇人照明。借着鲸油的照明,老妇认真的在为姜洛清理身体。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少顷小枫就冲进了卧室。看到眼前的一幕,小枫忍不住泪如雨下:“阿爹!阿爹!……”
“枫丫头,别哭了,穷爷爷已经用尽了手段,还是保不住……唉,这孩子……这就是命啊!”穷奇轻拍小枫的肩头,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分。他只能低声安慰伤心的小枫。
“不!有办法。”小枫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如同疯魔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她拎着一个包裹又回到了卧室。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皮,露出一个精致的白色铁盒。
铁盒上还有一封信,穷奇一看就知道是楚王的笔迹。小枫先将信打开,认真的看了一遍,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她小心地打开铁盒,里面有整套的手术器械和一个更小的盒子,盒子里面有几瓶药水。她一边回想信上的内容,一边按照步骤一步步操作。
戴上手套,消毒,除去腐肉,清洗,注射消炎药……一步一步她做得小心翼翼。渐渐地,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次;小枫惊异地发现自己对这些器械无比的熟悉,只是开了一个头,她就能够熟练地做下去,仿佛已经从事这项工作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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