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抬头,握着车钥匙的手垂下,拳心紧握,手背青筋一根一根暴起,清晰可见。
他既忐忑又不安地看着傅司年,“大哥,如果……如果大嫂……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做了对不起大哥你的事,大哥能原谅我吗?”
“对不起我的事?”
“我不是故意的,是……”
“不是故意的?什么意思?”
能解释吗?
解释不清。
他没办法替大嫂解释清楚。
大嫂已经怀孕了,大哥不会信的。
千回百转间,他最终只是笑笑,“没事,我只是……随便说说,大哥你不要放在心上。”
傅司年点了点头,看阿齐脸色颓靡,上前几步,一只手沉沉搭在阿齐肩上,没说话,只重重搭着,阿齐能感受到肩上沉重的力道,他咬紧牙关扛着。
身边的助理提醒,“傅总,我们该登机了。”
傅司年久久凝视着他,从外到里,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但他到底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直到傅司年所乘坐的航班起飞,阿齐这才发觉双脚已经麻木,一动,差点一个趔趄。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傅司年给他的生日礼物,低头苦笑,“阿齐,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
“阿齐,你确定司年上飞机了?”
别墅内,被傅司年那个早安吻,以及意味深长的目光弄得心神不宁的郁朵再三询问。
阿齐脸色苍白,黑眼圈颇为严重,却强打起精神,“嗯,大哥已经上飞机了,”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大嫂,时间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去机场。”
他将机票递给郁朵。
是中午十二点的飞机。
郁朵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接过机票。
“你放心,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下飞机有人接应,你先去……”他将目光放在郁朵小腹上,后槽牙紧咬,布满红血丝的眼底又红了几分,“先去把孩子给打了。”
注意到阿齐的目光,郁朵抚着小腹,很明白阿齐的心情。
一手安排将自己的孩子打了,阿齐心里哪里会好受。
不过这也算是阿齐活该!
谁让他干这种混账事!还以为不知不觉没人知道?这不就东窗事发差点连命都得丢了。
“等……等把孩子打了,之后你在那边修养一个月,调理身体,对大哥就说是在外旅游,大哥他回国后会很忙,不会有时间……”
阿齐这话说的再明显不过,天高皇帝远,等养好了身体再回来,当无事发生过。
郁朵点头。
没带太多东西,以免引人耳目。郁朵只带了随身物品和几张银行卡,拿着阿齐给她买好的机票,下楼。
“太太,您这是……”连姨看着郁朵手上拎着的包,以及这一副出门的打扮,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郁朵神态自若站定,笑道:“连姨,这两天我回家一趟,您自己多保重身体。”
连姨一听笑了,“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郁朵点头,想到之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连姨,郁朵上前,给了连姨一个大大的拥抱,“连姨,再见。”
连姨笑容更甚,轻轻拍了拍郁朵的后背,“好好好,再见。”
郁朵松开连姨,大步往外走。
花园里工人在修剪树枝,还有工人在树荫下除草,临上车前,郁朵回头展望她住了三年的别墅,这别墅的一草一木,所有的角落她都无比的熟悉。
这个地方,今天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郁朵温和笑笑,拉开车门,上车。
车辆启动,别墅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她视线内。
郁朵收回望向车窗外的目光,往后一靠,心头上的那块大石头似乎被搬走了,明明该轻松上阵的一天,她却莫名觉得,现在这一刻并不比以前轻松。
她摇头,将这种可能是‘不舍’的情绪摒除。
人都恋旧,更何况她在这住了三年,周围的人或物早就熟悉,怎么可能会走得毫无留恋。
有不舍,才是正常的。
但眼下这些不舍,对于之后的天高海阔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更何况……
她抚着小腹,不能不走啊。
一路上,郁朵和阿齐默契保持着沉默,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机场。
直到下车,在安检口,郁朵才回过头来,对阿齐说:“好了,就送到这吧,我自己过安检,没事的话你早点回去,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阿齐脸色似乎比刚才在别墅时还要来得难看,眉心那抹皱褶一直未曾平复过。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帮了我,我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不会和司年说这件事,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阿齐误解了郁朵的意思,“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让我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做不到,这次我们瞒了大哥,大嫂,你答应我,把孩子打掉之后,和大哥好好过日子,好吗?我不能再做任何对不起大哥的事了!”
郁朵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好。”
机场旅人行色匆匆,一大群旅游团的人走向安检口,郁朵笑道:“我先走了。”
阿齐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郁朵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安检口。
时间十二点整,距离傅司年飞机起飞,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郁朵从安检口出来。
阿齐早已离开机场,她没有上阿齐给她准备的那班航空,她给自己买了一张机票,没告诉任何人。
她没打算回来。
趁着这次机会,她想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到一个遥远的城市,到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住下来。
她都准备好了,在傅司年失踪的那三个月里,她早就把后路安排好了,她会换个身份,不会再用‘郁朵’这个名字,她会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舒服的过日子。
那生活,光想想,就觉得特别美好。
郁朵顺利登机,头等舱的空姐笑容满面,服务周到,上飞机后的第一时间给她拿了一张小毛毯,还给她端了一杯香槟。
机舱外机场的工作人员将行李舱的舱门关好,开着托运车驶离,飞机起飞前空姐的安全演示也到了尾声,所有人坐好,系好完全带,等着飞机起飞。
郁朵出神看着舱外,另一架等待着起飞的飞机。
自己不见了,傅司年会去找她吗?
听阿齐说,傅司年最近很忙,应该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去找她。
连姨会担心自己吗?
就这样一声不吭的不告而别,其实挺烦人的。
等下飞机……不,还是等明天之后自己安顿下来,再给阿齐发条短信好了。
阿齐会理解她的。
郁朵抚摸着小腹,如果这孩子是傅司年的就好了。
……等等,为什么自己脑子里会这么想?
什么叫做孩子是傅司年的就好了?
郁朵你醒醒!你不是一直在想着离开这吗?现在终于可以走了,你满脑子在想些什么?
郁朵端起面前的香槟,正想喝下时,目光却被无名指上的戒指吸引。
这是在婚礼上,傅司年亲手给她戴上的戒指。
说起来,她和傅司年还没有离婚,至今是夫妻关系,她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毕竟傅司年这些年在衣食住行上没有亏待过自己,自己就这么带着傅太太的名分走了,往后傅司年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却因为自己还是已婚状态不能娶人家,怎么办?
她是不是该和傅司年说清楚,或者,给他寄一份离婚协议书?
想到这,郁朵又觉得自己想的未免也太多太远了。
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说吧。
“小姐,我们飞机即将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
郁朵看着空姐从她身边走过,随着她的身影将头等舱扫视而过。
大部分人正闭眼小憩,少部分人还忙于办公。
如果是傅司年的话,肯定也是那小部分,毕竟他可是会利用一切时间醉心工作的人。
直飞美国需要十三个小时,现在才过去三个小时,傅司年他……
郁朵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又想起傅司年了?
想他干什么!
他有什么好想的。
郁朵对自己不由自主的思绪感到气闷,将头转向舱外,沉默地看着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城市,听着机长广播里说着的即将起飞的话。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中国xx航空公司……”
“小姐,麻烦您将安全带系好,我们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小姐?小姐?”
“啊?什么?”
“我们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麻烦您系好安全带。”
“哦,好,谢谢。”
“不客气。”
郁朵低头看着座位上的安全带,迟疑着伸手。
我就要走了,他会出现吗?
傅司年无所不能,他知道自己要走了吗?
不,他不知道,他也不会出现。
他现在正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正一丝不苟地工作。
但万一他出现了呢?
——这样吧,如果傅司年现在能出现在这架飞机上,我就不走了。
念头闪过,郁朵又觉得可笑。
好啊,如果傅司年现在能出现在这架飞机上,我就不走了。
当头一个阴影罩了下来,躬身并伸手将郁朵手上的安全带系好。
郁朵抬头,茫然看着这个应该在飞往美国航班上,如今却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像做梦一般。
那声音低沉,就在她耳边,“怎么连个安全带都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