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屏风那头的王爷还有世子两个也听见了。
不过隔了一道屏风,人影是看不见的,但是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对女子的首饰两人都没什么研究,特别是什么钗啊,钿啊,簪啊,一概分不清,况且就是簪子一样,还分了不少用途,还有带在头上的,别在侧面的,还有专门来掩鬓角的,他们哪儿分得清这个。
要他们分,也就仅仅能分得清头上别的,还有耳朵上带的了。
但是这对话他们是听明白了,卓长东看了睿王爷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一切尽在不言中。
睿王爷皱了皱眉头,想着明天便进宫,去内府二十四衙门给她顶东西去。只是又觉得她母亲不在,他们两个一个父亲,一个哥哥,再怎么尽心尽力,有些细微的地方也总是照顾不到的。
睿王爷一时间没了吃饭的兴致,就光顾着想怎么不叫女儿受委屈了。
卓长东倒是看出点什么来,道:“外祖母快回来了,过两日我带妹妹去外祖母家里坐坐。”
睿王爷点头应了。
接下来两天,玖荷每天早起约了诗筠逛逛花园子,下午睡醒午觉便在屋里认人,倒也过得很是充裕。
这天晚上,卓长东吃完饭便来寻她,道:“明天去外祖母家里。”
玖荷一下子愣住了,她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只是从来不曾有人提起这个,就连罗妈妈也很少——从来没提过外祖母家里的事儿,好像她母亲的生活是从嫁到王府才开始的。
有点奇怪啊。
只是天色已晚,若是今天问了指不定要说到什么时候,况且哥哥休了好几天的假,这几日都是天一亮便出门,申时才能回来,每天在家不过五个时辰。
她便先将这疑问埋在心里,等着明天一早再说了。
第二天一早,辰时刚过,两人便往她外祖母家里去了。
玖荷跟卓长东坐在前头的马车上,后头则是罗妈妈带着三个丫鬟,还有一箱子八套衣裳,甚至连鞋子都有两双。
玖荷不由得失笑,她现在总算是明白那些话本上什么前簇后拥,出去上个香都是十几辆马车,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卓长东坐在她对面,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的,今天一看,她的确是比刚回来那会看着要更红润些了。
卓长东笑道:“有什么全叫她们做,丫鬟不够家里还有。”
玖荷瞪了他一眼,问道:“外祖母家里……是个怎么回事儿?前头说她是去礼佛了?”
卓长东笑了笑,道:“不用小心翼翼的,你这样子外祖母见了反而不开心。”又叹气道:“外祖母才是真正通透的一个人,活的很是自在。”便将外祖母家里的事情都给她讲了。
说起来他们母亲也不算是出身名门,他们祖父姓尚,当年在钦天监做官正,正六品的官儿,在京城是在是不算的什么。
有一次尚夫人带着女儿,也就是他们母亲,去寺庙烧香,不过一眼便被睿王爷看上了,之后便娶回家里当了正妃。
那个时候英宗已经封了先帝做太子,自然对其他儿子没有那么关注了,虽然对这门亲事也挺不满意的,但是儿子执意要娶,不管是为了叫已经当了先帝的太子不忌惮他,还是真的被美色迷惑了……英宗觉得也没那么重要了。
女儿当了王妃,尚夫人便被追封了个正一品的国夫人诰命,但是有一点,尚夫人无子。
这便是她总去烧香礼佛的缘故。
后来尚老爷屋里总算是有个丫鬟有了动静,终于生了儿子下来,尚夫人便将她提了妾,又把这儿子养在自己名下。
只是尚夫人没动什么心思,不代表别人不动心思,尤其看见她唯一的女儿死了之后,王爷立即便扶正了妾,又整日的花天酒地,显然这女婿是不中用了。
生母、丫鬟、婆子加起来,欺上瞒下养得尚家唯一的儿子彻底变了样子,比方不敬嫡母,想着要把生母扶正,也要给自己谋个嫡子的出身等等。
虽然不敢明说,但是明显的已经快要掩饰不住了,甚至鼓动的尚老爷也动了心,将这妾去官府过了明路,变成了正儿八经的二房,孩子便又养了回去。
尚夫人见了一声不响的,整日除了礼佛再不做第二件事情,从不与人冲突。
只是王爷一来不是真的不要这岳母了,二来还有世子在,没过几年等到尚老爷死了,尚夫人便又从尚老爷家里的旁支过继了一个儿子。
最绝的是她没过继个年幼无知的稚子,而是找了个跟那妾生的儿子一样大的孩子过继。
妾生的孩子察觉到马上要到手的家产眼看着就要没影了,过继的儿子更加不是傻子,两人暗地里斗得不亦乐乎,表面上却一个比一个更加的尊敬尚夫人。
说到这儿卓长东叹了口气,道:“我从一开始便跟外祖母说我要给她撑腰,她就是不同意,生生的看着那些人做大,又等着外祖父死了,等到那些人最最张狂的时候,一出手便叫他们翻了船,所有的希望全部落空。”
“现在想想,还是外祖母这招狠!”
玖荷跟着叹了一声,道:“外祖母真是厉害。”
卓长东笑道:“谁说不是,在家里说一不二,她说叫跪石子儿,绝对不敢有人跪搓衣板的。”
玖荷一下子便笑了出来,道:“那我要跟外祖母好好聊聊。”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前头一阵喧哗,还有人不住的喊:“惊马了!惊马了!”
“小心!”
卓长东一掀帘子,就看见对面一架三匹马拉着的马车冲他们急驶而来,领头的那匹马已经是口吐白沫了,左右两匹马虽然没有被惊到,但是三匹马一起拴在车辕上,被带着一块跑了起来。
幸亏这里是内城区,路上行人不多,也没伤到什么路人,但是正因为如此,那马车也没个什么阻拦,越跑越快了。
车辕上站着一个车夫,但是明显已经手足无力,缰绳勒在他手上不知道多久,连手都变成了紫红色。
睿王府的车辕上坐着两个车夫,当下立即把自家的马车一扭,停在了路边。
这样不行!若是叫剩下那两匹马也惊了,就彻底拦不住了。
卓长东跳在车辕上,夺过车夫手上的缰绳便朝头马甩了过去,又有睿王府的侍卫合力,将头马制伏,这车才慢慢停了下来。
卓长东上前用刀给那车夫隔了捆在他手上的缰绳,忽然眉头一皱,“你是廖将军府上的?”
玖荷走了过来,听见廖将军三个字不由得一惊,只是又想廖将军怎么可能坐马车出门?就是真惊了马他也不怕。
那车夫这会儿还说不出话来,只能哆哆嗦嗦的点头示意。
卓长东敲了敲车厢,皱着眉头道:“里头人可还好?”
周围安静下来,玖荷听见车厢里传出来女子轻细的哭声,还有不住念佛的声音。
听声音很是耳熟,好像是善佳!
玖荷急忙上前掀了帘子一看,里头两人抱在一起,一个正小声哭着的是善佳,另一个不住念佛号的正是廖老夫人。
“没事儿,没事儿了。”玖荷上去轻声安慰道。
许是看见认识的人了,善佳哭得越发大声,只是看着廖老夫人的动作,玖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抱着女儿是挺紧的,可是除了念佛号再没别的动作了。
玖荷不由得有点心疼,看着一脸惊恐的善佳,不由得将她拉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安慰着。
天知道她上辈子无助伤心又走头无路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抱一抱她,哪怕只在她肩上拍一拍,也是好的。
善佳立即便扑到了她怀里。
玖荷觉得自己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上辈子的自己。
过了片刻,善佳总算是止了哭声,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子,看着玖荷胸口被自己哭湿了一小块,略带歉意的一笑,“多谢郡主救命之恩。”又道:“给你惹麻烦了。”
“没事儿。”玖荷又道:“你等等。”
她跳下马车来,原本拉车的三匹马,那匹惊了的已经躺在地上抽搐,眼看着已经活不成了,剩下两匹也脱了力,站在那儿四条腿打颤,别说拉车了,就是自己走也成问题。
“已经差人去给廖纪安报信了,也叫人去他们府上再备马车出来。”卓长东道。
玖荷四周一看,皱了皱眉头,“没带人出来?”
卓长东道:“就这一个车夫,说是天天去上香,从来没出过事儿。”
那便更不能把她们留在路上了,玖荷道:“不如留了人在这儿等着,先叫上了咱们的马车?”
卓长东一想便点头了。
当下又叫罗妈妈等人把廖老夫人还有善佳两个扶上了睿王府的马车,卓长东留了两个人在这儿等着,又差人去给尚家报信,说稍晚一些去。
玖荷陪着母女两个坐在车上,卓长东在外头跟着,马车慢慢的走,哒哒哒的声音听着很是心安。
善佳渐渐止住了哭声,廖老夫人除了念佛号又多了一句话,“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这才又跟善佳道:“不怕不怕,这是佛祖给你的考验,心志坚定就能安然度过。”
玖荷就有点不太爱听了,这到现在连句谢谢都没说呢。况且明明是她哥哥相救,怎么就成佛祖了呢?
只是看着善佳现在手还在抖,玖荷暗暗叹了口气,心疼善佳至于又不免有点心疼廖将军。
马车上有热茶,玖荷又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放在手里,就是不喝暖着也好,就算是夏天,惊恐之后手里握着个暖暖的东西也是好的。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善佳回过神来,再次道谢,谢了她又谢世子爷,还小声道:“回头叫哥哥带了我到府上登门道谢。”
玖荷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只是廖老夫人后头说的话就把这好心情破坏的一点都不剩了。
“听说郡主跟定国公府起了罅隙,逼得他们在京城都住不下去了,不如我做个和事佬,你们和解了如何?”
玖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连善佳都涨红了脸,拉着廖老夫人的袖子不住地说:“别说了,别说了。”
廖老夫人甩开她的手,道:“与人为善便是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便是于己有退。”
善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外头传来卓长东的声音,跟往日相比有了几分冷意,“这老夫人可求错人了,叫他们过不下去的是我!”
玖荷掀开帘子就跳了下去。
“送她们回将军府!”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扯后腿,从未被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