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也不是白吃呀,不差钱!
“不是,我们店里真是没有烤鸭的呀。”厨师急得头冒汗了。
金玲解释说:不好意思,那边的客人是自己带来的烤鸭。
古建家还想说什么的,李忠赶紧用手势阻止了他,然后对金玲说:就来两碗牛杂米粉吧,我们吃了好赶路。
“好的,两碗牛杂粉,请稍等。”
那一边,潘援朝已经从古建家的话语中听出了“敌意”,但又觉得不好与年轻后生去搞冲突,于是他就故意对小丽说:小丽啊,你也许没听说过这条街的过去吧,想知道吗?
小丽:我听说以前这里是相水河的支流水道,对吧?
潘援朝大声道:是啊,告诉你小丽,我是吃相水河的水长大的。过去,这里是青山、绿水、蓝天、红叶,廊桥两岸,临水人家,大好的仙境啊,人称江南水乡。现在,你到哪里去找这样的田园风光?用大把的钱也做不出那种自然的风韵啊。为什么?因为那样的风景寄托着我们这代人的乡愁。唉,你们这一代,是体味不到的啊。
李忠听出潘援朝的话分明是有意说给他和古建家听的,于是他就故意提高声调说:小丽,你过来,我跟你说。
小丽嘴里嚼着一块鸭肉,走过来站在了两张桌子的中间。
“小丽,当心鸭子有毒。”李忠说,“以前,这条水道里积累了几百年的垃圾,腐烂发臭,水里有毒。所以这一带出产的鸭子,从上一代遗传了有毒基因,不能吃的。”
小丽怔住了。
古建家也说:是啊,小丽妹子,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现在社会上有些不三不四的坏叔叔,最爱诱骗你这样单纯的小姑娘,千万要当心啊!
小丽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感觉好尴尬。
潘援朝一听这话,感觉自己被年轻后生欺负了,便敏感地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年轻人!你们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好不好!你们说话要负责任的啊!
古建家也站起身来,针锋相对地叫道:老人家!是你先在这里胡言乱语好不好!你说话可以不负责任的吗?
潘援朝拍桌子:刚才是谁在胡言乱语啊!
古建家也拍桌子:刚才是你在胡言乱语啊!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巧的是,潘援朝的儿子潘红军此时正好进来,看见这情景,怒不可遏,嘴里说了句“小子,欺负老人啊”,便冲上前揪住了古建家的衣领。
李忠在一旁见形势严峻,生怕古建家吃亏,就马上用手机给同事黄健发了一条求援的短信。
古建家见过“红三代”潘红军的,他也伸手抓住了潘红军的衣领,毫不示弱。这两人身材相当,性格相冲,互相举拳挥舞着,但并未出击,而是在口头上下功夫——
“你小子找死!”
“你小子不要命啦!”
潘援朝见儿子面临着1比2的现场形势,也怕儿子由着性子干蠢事,就用手机打了110报警电话。
不一会,店外冲进来四个年轻男子,并不是警察,而是李忠召来的援军。他们一齐围了潘红军,出拳就打。
再接着,三个警察赶到,大喊“住手”!但是晚了,潘红军已经被乱拳打倒在地,嘴角流血,眼睛青肿,看不清人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出手还击,谁知竟然一拳打在警察胸膛。那个警察火了,使出格斗手段,立即反剪了潘红军的双手,将他按倒在地,上了手铐。
潘援朝在一旁见此情形,急得两眼一黑,说不出话来,手捂着胸口瘫软在了地上。
……
在派出所,每个当时在场的人都做了问讯笔录,从下午一直做到天黑。
最后,所长把潘红军和李忠两个人叫到一起,以征求意见的口气说:事情经过都搞清楚了,这是一起因拆迁问题引起的民事冲突。最近上级有指示,我们公安民警不能参与拆迁事务。所以呢,让你们两位做双方的代表,坐在一起,看看有什么要说的,能不能协商解决矛盾。你们,谁先表个态?
潘红军从所长的话中听出,结论似乎对自己是不公平的,但他却拿不出反驳的理由;加上他的自尊心撑着他的面子,他此时既不能逞强,也不能示弱,更不能与警察对抗。所以,他忍着,不说话。
李忠则从所长的话中听出了某种默契,心想,这应该是王光明总经理或者王光辉董事长运作的结果。因此,他顺水推舟地说:所长,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作为拆迁公司的副经理,对工作中发生矛盾冲突负有直接责任。我们愿意吸取教训,争取协商解决拆迁纠纷。
所长:对呀,这就是合作的态度嘛。社会和谐的局面,需要大家共同维护啊。潘红军,你看,愿意协商解决问题吗?
潘红军不明白派出所为什么会这样处理治安案件,但又不便当面质疑,就问:我父亲呢?他怎么样了?
所长:你父亲,他没事,在家里等你回去吃晚饭呐。
潘红军给自己下个台阶说:只要我父亲没事,我就没什么问题了。
所长:这么说,就算双方达成谅解了吧?那好,你们可以走了。
……
潘红军从派出所出来,搭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家里赶。一路上,他心里颇有些愤愤不平,但又找不到原因,只是觉得派出所对事情的处理方式有点奇怪。
到离家门口不远处时,他却发现院门前聚集着几十个身份不明的人,他们打着手电、点着蜡烛,还齐声喊着口号——
“反对官僚特权!”
“严惩打人凶手!”
他停下来,坐在车上远远地观察,内心在唏嘘:这不是活见鬼吗?明明我是被打的人,怎么倒成了打人凶手?难道,我的红军爷爷不在了,他们就敢如此的欺负人?
他立马用手机拨通老婆的电话:喂,我出来了。家门口围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呀?
老婆在电话那头告诉他:为了避免激化矛盾,父亲让他暂时不要回家。反正这片居民区都停电断水了,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听不下去了,两行眼泪也不知什么时候涌了出来。他忍着饥饿与悲愤,对出租车司机说了声:走,我们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