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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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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啾看着逼到近前的魏凉, 心中不禁轻轻“咯噔”了一下。

    他的黑袍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口子,透过破损的衣料,能清晰地看见底下一片暗红色——乍一看, 就像是他的外袍下面穿了件血色的中衣。

    但林啾却知道,这个人是不穿中衣的。

    所以那都是他的血。

    林啾揪着斗龙颈部的鬃毛,从它背上跳下来,迎向魏凉。

    斗龙浑身发软, 佝偻着毛茸茸的大脑袋, 曲着四条短胖的腿, 小心翼翼往后挪,一直挪到魏凉一巴掌拍不到的地方。

    它偷瞟着魏凉的脸色, 把两条后腿摊开,像板鸭一样趴在地上, 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吐出舌头, 呼呼直喘气。

    意思大约便是——是您让我照顾她的, 她要这样玩我有啥办法?看,我都累成啥样了!

    林啾的头皮也隐隐有些发麻。

    魏凉在外面打生打死,自己在这里纵情遛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大合适……

    他依旧面无表情, 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沉沉的重量。

    他没有收敛气息,独有的暗香伴着血腥味阵阵扑来,仿佛能渗到她的神魂里面去。

    她的目光凝在了他的额角, 那里有一道不大不小的剑痕,一滴血珠滑过他那玉般的肌肤,似血泪一般斜斜垂在眼尾,令他那清冷俊美的容颜显出三分妖异。这个人平时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像一尊完美无暇的玉雕,美则美矣,却少了些活人气,但随着她与他的接触越来越多,那层完美的薄薄外壳之下,已开始流露星星点点别样的风光。

    他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什么,薄唇却始终抿着,唇角略微向下沉。

    林啾觉得尴尬极了。方才她笑得贼大声,直到现在她还有错觉,觉得那笑声仍旧不断地回荡在这空落落的黑塔中,久久不散。

    老僵着也不是回事,林啾斟酌片刻,开口打破了沉闷:“夫……夫君回来了?”

    魏凉的眼睛微微睁大,半晌,喉结动了动,低低地“嗯”一声。

    气氛又僵住了。

    林啾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从前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魏凉”,今日决定要投靠他,便意识到这样直呼他大名很不礼貌,一个脑抽,居然连“夫君”都叫出来了!

    其实只要说一句“你回来了”便可以打破僵局,再问一问外头的情况,自然就聊开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现在这塔中的气氛简直比他刚进来的时候还要尴尬十倍。

    “替我宽衣。”魏凉定定地望着她,说道。

    林啾的小心脏“噗通”一跳,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将手伸向他腰间的衣带。

    ……解不开。

    这是一种奇怪的结,不知怎么绕的,做成了环扣的模样,方方正正,找不着头尾。林啾折腾了一会,只把它扯得歪了些。

    她听到魏凉发出低低的闷笑。

    下一刻,冰冷的大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他手把手,教她解开了衣带。

    林啾的心情有些复杂,心脏在胸腔中不受控制地跳快了许多。

    他压根不避嫌,解开衣带之后,他干脆利落地褪下了黑色外袍。结实的胸膛在林啾眼前晃过,她陡然一惊,转过身,背对着他。

    惊鸿一瞥间,她发现他身上果然全是伤。有还在渗血的新伤,也有半新不旧、看起来像是数日前制造的旧伤。

    她紧张地绞着双手,静静等待。

    她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个人好像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他果然贴了上来。

    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双臂揽在她的身前,冰冷结实的身躯紧紧环住她。

    他并不老实,一只手顺着她的衣领探入,覆在[不可说]之上,惩罚一般,重重捏了两下。

    林啾差点儿惊叫出声。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快了许多,紧张得寒毛倒竖,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受玉经心影响的经脉中开始涌动一阵阵热流,本该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去,无力地倚着他。

    她感觉到他的胸腔轻轻地颤动了几下,带着气声的闷笑自头顶传来,好听极了。

    然后他便松开了她,一阵衣料悉索声响起,片刻,他道:“来。”

    林啾扯了扯衣襟,转过身。

    只见他换上了一件深褐色的袍子。本是老气横秋的颜色,但穿在他的身上,却也是好看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被他那只冰冷的大手抚过之处仍在发烫,林啾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只把目光落在他精致的喉结和下巴附近。

    他手把手,教她系上了衣带。

    “你身上好冷。”林啾轻声问道,“是受伤的缘故吗?”

    “不,是因为神魂不稳。无事,再有二十余日便好了。”他随口应道。

    林啾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进入秘境之前,秦云奚曾说过再过二十八日,魔主的残意便会消散。

    魏凉这话,什么意思?

    她也不敢问。

    魏凉垂目看着她。

    四壁上,冰花散发出寒白的光芒,将她微微发红的脸庞映得更加通透明亮,她有些羞窘,视线晃来晃去,虚虚地落不到实处。这副小样子,与方才那神采飞扬、肆意欢笑时完全不同。

    他盯了盯她略显凌乱的衣襟,目光微微一暗。

    “乌鸦你扔了?”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林啾先是一怔,然后摇摇头,示意他看向角落。

    她从斗龙身上薅下许多死毛,团成一个大毛球,给乌鸦做了个毛茸茸的坟茔。

    “你倒是有心。”他的语气有些奇怪,“若是我死了,你也会替我收尸么。”

    林啾不知道他是意有所指,还是单纯地表达一下不满,于是便没有接话。

    心中是十分忐忑的。

    毕竟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他若是想捏死她,那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魏凉沉沉逼近,冰冷的手指轻轻掐住她的下巴,唇再一次落了下来。

    辗转间歇,他断续地说道:“说笑的。我。不会死。永远。不会。”

    虽然她依旧微微开启了唇瓣,但他还是和上次一样,并没有更进一步。

    呼吸开始发热时,他轻轻啄了啄她的鼻尖,松开了她。

    林啾轻轻喘着气,慢慢调匀了呼吸。

    “你的伤,要紧吗?”她问道。

    魏凉眉梢微动,语气漫不经心:“小事。王传恩,我想杀随时便杀了。”

    他背过身,声音冰冰冷冷:“他杀了岳母和小舅。迟些,我助你亲手替他们报仇。”

    林啾愣了一会,迟疑地问道:“你是说,王传恩杀死了郑子玉和林冬?”

    “嗯。”

    “他不是上古大能么?为什么要杀筑基修士?”林啾奇怪极了。

    魏凉慢慢转过身,盯住她的眼睛:“你不难过?”

    “啊!”林啾微微一惊。

    她确实半点也不难过。且不说那两个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只说在这残酷的修真界,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有今朝未必有明日,哪还有那闲心去替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伤心难过?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是死了名义上的血亲,表现得若无其事也太不正常了,要是引起了魏凉疑心,那可大大不妙。

    于是林啾假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撩起衣袖掩住了脸,呜呜咽咽地假哭起来:“我苦命的娘和弟弟啊……”

    魏凉:“……”这演技,辣眼睛。

    他把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抚着她的乌发,以示安慰。

    片刻,林啾总算是挤出一点鳄鱼眼泪,她扬起自以为梨花带雨的脸,哀哀切切地问道:“王传恩为什么要那么做?是因为我的缘故,害死了他们吗?”

    “不,只是意外。”魏凉眼角微抽,“他们无意撞进了王传恩的剑意之中。我没有出手相救。”

    林啾自己心虚,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问题,只顺势安慰道:“你千万不要自责,生死有命,我自会节哀的。”

    魏凉:“……”

    他轻咳一声,道:“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小字?林秋这个名字,太老气了。”

    林啾也不喜欢别人叫她“林秋”,她本来就不是林秋,况且这个名字的主人结局凄惨,她虽不迷信,但总有些膈应。

    “我小名叫啾啾。”她冲着他眨眨眼,“你呢?”

    果断与大佬拉近关系。

    魏凉微怔,摇了摇头:“没有。”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那双乌湛湛的眼睛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便俯身向前,贴在她的耳畔,一字一顿道,“日后待你情浓时,脱口唤我什么,什么便做我的字。”

    林啾:“……”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魏凉!

    登徒子!臭流氓!不要脸!

    他哈哈一笑,长袖一拂,揽住她的肩,道:“走,带你探一探这九阳塔。”

    林啾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魏凉长袖一卷,只见四壁上的冰花发出声声脆响,一片一片剥离下来,回旋着飞到他的手掌上,一阵“叮咚”声之后,竟凝成了一盏晶莹的冰灯。

    大气、古朴又漂亮。

    林啾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

    “嘶——”超级冰!

    见她跳脚,魏凉也不禁唇角微弯,轻轻笑出了声。

    冰灯悬在半空,慢慢地自转,将一道道光和影洒向四周。

    魏凉揽着林啾走到塔壁旁边,向她解释道:“那些黑色的东西叫做魔翳,这里是九阳塔外缘,魔翳很弱,不足以伤人——已被我用意镇压了。”

    他示意林啾仔细看那盏冰灯。

    只见灯芯处,团着一团黑到极致的,像绒线一样的东西,它尝试反扑,却被无情地冻结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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