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已笃定方才的言语,必是被小郡主悉数听了去。
以往尚能希冀殿下贵体安泰,终有一日贵体得以痊愈,可临到这个节骨眼上,若还没甚眼色,守阳也算枉活了这几十年。
就如殿下所言那般,小郡主正是如花的年纪,今后漫长岁月里,她会遇到比殿下更疼爱她、比殿下能陪她更长久的男子,若还故作不知留她在东宫,倘使殿下有那一天的到来……对于她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守阳默了默,抚着袖中拂尘怏怏道:“小郡主……”
谢嫣对他异样面色仿如未觉,双手捧起桌上一碗补汤,淡淡一笑:“若是殿下眼下还未歇息,公公可否允初仪与殿下说几句?”
“这……”守阳犹豫片刻,深深瞧她一眼长叹一声,终是在谢嫣跟前败下阵来。
厚重宫门轻轻阖上,宫人皆已退了下去,有夹杂细尘的热风沿着缝隙灌入殿中,帷幔两侧垂下的流苏泼泼洒洒,摇曳出一段别样绚丽的弧度。
谢嫣隐没在屏风后候了半刻,裙角微微翻卷,她撩开帘子缓缓停在贺云辞榻边。
榻上的矮几已经撤了下去,却不知他又从哪个角落翻出一本奏折,就着帐顶宫灯细细看来。
阅至棘手之处,贺云辞不经意蹙起眉头,掩唇咳了几声道:“守阳,如今是什么时辰?”
“早已过了未时,”谢嫣目光落在他手中薄册上,“守阳公公还在外头候着,来的是初仪。”
贺云辞右眼皮没由来就是一跳。
倘若抓他现形的是少廉,抑或是拿他固执性子没辙的守阳,贺云辞暂且还不会如此失态,可对上谢嫣一张明显透着责备和不悦的面容,他一时竟有些语塞。
贺云辞微怔,轻轻将那本奏折往袖子里压了压,而后才缓缓漫出一抹透着点苦意的笑,有几分吃力道:“太后过几日回宫,孤没有旁的能送你,明日便让守阳他们领你四处瞧瞧,不论看上什么,就唤守阳给你收起来,到时候一并带回去便是。”
谢嫣轻飘飘打量他一眼,若非她手握剧情,兴许就能被他这刻意划清距离的一番话,激得彻底寒了心。
那些摆设珍玩于谢嫣来说都是死物,搬回太后宫中,又孵不出来一个贺云辞。整个东宫,她唯一看上的——也不过是面前这只,怂巴巴到令人心疼的白狐狸罢了。
她驱散心中那点在真相之前,衬托得有些无病呻吟的痛意,弯腰替贺云辞掖了掖被角,从容反问:“殿下这是要赶我走?”
贺云辞闻言紧了紧指节,到底顾忌她的情绪,并不敢出言太过伤人,他拿捏着分寸微垂着头道:“太后回宫,按照宫中礼节,初仪你理应回去……”
“殿下。”谢嫣毫无预兆按住他手腕,猛然抬起白皙脸庞迎上他似喜似悲的眸光。
甫一低头便是一张活色生香的容颜,数个拥枕入眠的夜里,贺云辞每每想起这张面容的主人,甜意无不是阵阵没入心底。
贺云辞尚未料到她会有此动作,掺杂着冷香的温热鼻息,若有若无撩上他发梢,再沿着颔线划过脸颊,一瞬间眉梢心上,都是她的馥郁味道。
“若从前也论礼节,殿下允我住进东宫,便早算是有违礼节。如今再论什么礼不礼节……殿下竟不觉得太晚了些?”
贺云辞在她炫目神情的逼视下,一度有些恍惚。
心口跳如擂鼓,凝结许久的血脉似乎于这一刻再度活跃沸腾起来。贺云辞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一个,他迟迟不肯承认的真相。
早在某段不为人所知与她共处的时光里,或许又在更早以前,承蒙她救命之恩,又看着她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百般接近之时,他就已经爱慕上这个鲜活又纯粹的姑娘。
正是因为喜欢她,才不愿她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咽下最后一口气,不愿她目睹自己面容慢慢变得腐朽……不愿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需要被疼惜的那一个。
宫中多有压抑,她是此间唯一的热烈色彩,即是他爱慕的那道色彩,便不能也拉着她走过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她的岁月还很长,草长莺飞的盛京长堤,自会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郎全她一生和乐美满,她自会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相较之下,贺云辞已是强弩之末,再给不了她一个承诺,给不了她一个不必再寄人篱下的未来。而他心上的小姑娘,应寻个足以与她并肩的男子,平安喜乐度过一生……实在不该将满腔热忱,错付给他这样一个时日无多的狐妖。
作者有话要说:大嫣:就问你从不从吧(微笑中透露着疲惫.jpg)
之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没想到术后休养还要几个月,让大家担心了(:3自挂东南枝一会儿,谢嫣、高层和小天使是作者君的小甜心,不会弃坑跑路的2333
明天开始到完结前会尽量保持日更,会以最大的热情给谢嫣和高层一个圆满的结局=^_^=
最后的最后感谢一直等待的小天使们,小可爱们也要好好保护眼睛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