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宇一愣,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自家的堂叔。却见他瞪了自己一眼,继续说道:“不就是一个月的房租吗?才五佰元而已,也值得大侄子提出来?”又转过头去看着裴谦,笑道:“裴兄弟,你只管放心开你的药铺。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咱们这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这房租嘛,我肯定是在合同到期的时候才来接着收。到时候,咱们再照着原来的合同誊抄几份,重新签个字就得了。”
马天宇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当着裴兄弟的面儿,把这最后一个月的房租交给您国善叔了。”说完,他就低头往包里摸去。
“你这是当着裴老弟的面给老叔钱吗?”老实人马国善一下子就发火了,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正色道,“大侄子,你这是当着裴家兄弟的面儿,在打你老叔的脸呀?”
马天宇一愣,手上的动作立时就就僵住了。向来老实淳厚的堂叔马国善,今天的表现怎么如此怪异?
心里思潮起伏,马国善气咻咻的话语,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内:
“大侄子,这裴兄弟也不是外人。今儿老叔就当着你俩的面,干脆就把一些话说透,免得外人乱嚼舌根子。大侄子,你用这两间铺子调换我家在柳树南街的铺子。表面上,你捡了一些便宜。可是从长远来看,吃大亏的却是你呀!”
不得不承认,老实人马国善这一番话,的确是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就连局外人裴谦听了,也不由得大为感动。
“大侄子,你当老叔家真愿意来捡这个便宜吗?要不是你自个儿确实遇到难处了,会处理这两间铺子吗?前几天咱家老头子还在感叹,说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自家把这两间铺子暂时盘下来。有朝一日你马天宇手里宽松了,再想把这两间铺子盘回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大侄子,老叔今天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再给老叔拿一个月的房租,你说说,这不是打你老叔的脸,还是什么?”
一番话大义凛然,说得马天宇当即就羞愧不已。裴谦在一旁也听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称是。末了,不胜唏嘘的说道:“最浓莫过于血肉亲情,今日一见,古人诚不欺我啊!国善叔一家果然是谦谦君子,马老哥,老弟真是羡慕你们一大家子哩。今日此事,定当为后人传下一段佳话。马大哥,国善叔,相请不如偶遇。今天中午就由小弟做东,咱们三人去山珍味小酌几杯。哈哈哈,不亦悦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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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文峰这段时间的日子,是真心的不好过。不论他如何的软硬兼施,慕白石真的就是一块石头,而且还是茅坑里的那种石头——又臭又硬。慕指导员把调查报告往县局里一交,上面立即派出纠察室的领导往东陵派出所一坐,半天时间不到,就把边晓军的违纪情况查了个清楚明白。随后,县局一纸通报下来,边晓军的警衔下降一级、非法所得全部没收、年度考核不得评为优秀。
作为一所之长的苟文峰,也负有监管不力的领导责任。通报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县局要求苟文峰写一份深刻的书面检讨,下月初在全县派出所长的联席会议上当众宣读。
苟文峰气得呀,这几天眼睛都快绿了。不懂事的边晓军,还隔三差五地往他所长办公室里跑,哭哭啼啼得像个小妇人,好像自己有多委屈似的。苟文峰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给他好脸色?几乎是见他一次就骂一次,骂到后来,边晓军一见他的影子就躲开了。
狗东西,自己不争气还要埋怨别人。吃吃喝喝也就罢了,还敢大肆地收取好处,你当所有人都是聋子瞎子吗?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活该!也好,这回就给你娃娃长点记性。
苟所长此时的心理,纯粹是马列主义的电筒——只照得亮别人,照不亮自己。他向马天宇索要的那一万块钱,这时还四平八稳地躺在他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这个道理了。
苟文峰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眼见明年县局领导班子就要换届了。如果他再不有所举动,任由这负面影响一直盘旋在他头顶的话。那么,他的所长宝座,极有可能坐不长久。
干刑侦出身的苟所长,此时已经悄悄的,把目光转移到已经死去多日的龚镇长身上了。凭着他敏锐的直觉,龚得志的死亡原因很蹊跷,远非尸检报告上描述的那样简单。
于是,兴致勃勃的苟所长把自己的这个疑惑,通过电话告诉了局里分管刑侦的韩副局长。然而,让他感到十分诧异的是,上午通电话时,韩副局长还对他很是夸奖了一番。说他不愧是搞行侦的,眼光果然比别人老道。吩咐他大胆去干,他韩副局长在后面全力支持云云。
这不,刚把午饭吃完,一泡屎还没拉出来,韩副局长就火烧火燎地把电话打进他办公室来了。在电话里,韩副局长一改上午的态度,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说他是乱弹琴,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尸检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你苟文峰是脱了裤子打屁——多此一举。最后,还语重心长地提醒他,现在而今眼目下,尽快消除边晓军事件带来的不利影响,方为上策。
苟文峰放下电话,点燃一支烟。透过缭绕盘旋的烟雾望去,此时的他,活像一尊庙里的泥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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